沈元第一个想法是弄出点动静,趁乱上楼,但推想后发现这样不够谨慎,极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最好是能正常的上楼。
沈元为了不引人注目,跟着吆喝几声,辗转到门口的几张赌桌附近,暗中观察进门的人。
这个时间将近中午,有些赌徒取了赌坊提供的饭食,仍聚在赌桌旁,也有些或垂头丧气或绝望的出了赌坊。
当然更有些欠了赌债还不起,被赌坊的打手拖走,沈元本欲跟上去看看,却压下想法,事有轻重缓急,先处理眼前的事才是正理。
他本来还担心这时候没多少人来赌坊,没想到一过正午,走进赌坊的人就络绎不绝,也有不少上了二楼。
但沈元没有轻举妄动,他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终于,他看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走进来,不仅衣着锦绣,而且随手拎着个钱袋子,晃晃悠悠的走进来。
沈元不在乎其余东西,一眼就看准了那年轻人腰带上系着的令牌,一般人都藏着令牌,既是怕有人偷了去,也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去赌坊。
但这个年轻人却不同,沈元知道这也不是个寻常公子哥,但他也打定了注意,等那年轻人到了他在的这个赌桌时,他捻着枚铜钱,不着痕迹朝旁边那人膝头打了出去。
“哎哟!哎哟哟......”
被打中的胖赌徒抱着被打中的腿,单脚跳着,“哪个打到老子?!”
但是下一刻,他另一只脚也是剧痛,整个人一下子倒在人群里,这前后不过几息时间。
胖赌徒倒下刚好是那个年轻人的方向,“拉开!拉开!压死本公子了!”
旁边有认识连忙去拉,“这是王公子!”
那胖赌徒痛的满头大汗,还挤出谄媚的笑容,“给王公子赔罪!赔罪......”
可惜他实在太重,倒下后腿不吃力,三两个人拉不动他,压得下面那王公子上气不接下气。
沈元看着这可笑的一幕,也跟着喊救人,凑过去连拉带扯的。
人多手杂,沈元动作很快,将手里摸到的东西藏在身后,不着痕迹的推出人群。
搭手的人多,才总算把胖赌徒和王公子拉起来,等发现令牌和钱袋都不见了,那王公子暴跳如雷,非要闹起来,逼的赌坊只能出面把这赌桌附近搜查一番,却是一无所获。
王公子吃了闷亏,也只能恨恨而走,赌坊也息事宁人,赌坊人多手杂,这种事很常见,只能是各凭本事。
这时候沈元已经顺利上了二楼,而且身家也富裕了很多,那位王公子带的都是银锭,就这一袋子银锭,够一家人三四年的生活用度,或许还有富余。
在今世,他再次见识到了贫富差距,在这小小的安阳县城,有些人在享受,有些人在挣扎。
鸿运赌坊一楼和一般赌坊并无区别,沈元认为有些虚有其表,但上了二楼之后,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二楼的装修虽称不上富丽堂皇,但也十分雅致,整个二楼用许多薄纱帷幕分开,形成一个个小隔间,每一个隔间都有一位穿白纱裙身姿窈窕的女子服侍,同时配有美酒吃食,更是有琴瑟之音悠扬。
还有黑色丝裙的妙龄女子在其间穿行,步履摇曳,还有幽香隐约传来。
每处隔间坐庄的庄家都是衣着清凉的女子,举手投足间,白的耀眼。
二楼的赌徒全无一楼那些人的疯狂,就像是两个世界,也有不少赌徒四处走动,但都衣着光鲜,举止克制。
沈元一时有些恍惚,这里难道是那什么门?
来到这方世界,沈元难免有些优越感,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些坐井观天,往后行事要更谨慎小心才行,聪明人,天才在哪里都是不缺的。
“公子,您想玩什么?”
一阵香风袭来,沈元下意识后退半步,就看见一位黑色丝裙的女子站在身前,亭亭玉立,再加上甜美的笑容以及露出的大片春光,沈元不由得咽了咽喉咙。
“不...不用,我先看看。”
沈元压下纷乱的心绪,笑容略有些僵硬。
“公子需要时唤我即可,奴婢唤作春月。”
仍是笑意盈盈的,唤作“春月”的女子行礼后,身姿婀娜的摇曳而去。
“有些吓人,恪守本心......”
沈元十六年来修身养性,差点露丑丢人,他静心凝神先天元气悄然流转,藏在胸口的奇石也传出清凉之意,让他摒弃了一切杂念。
沈元一处处走过去,不时停下来下点赌注,似乎完全融入那些赌徒之中。
突然,沈元眼神一凝,他看向赌桌旁坐在椅上侧对自己的一人,为了确认,他下了些注,似作无意的走到那人身旁。
“大小眼,干瘦,还有缺牙,身上似有臭味儿。”
这是沈元根据刘大刘二对张大刀的描述,精炼出来的主要特征。
沈元还是想再确认一番,以免节外生枝。
“张大刀,有钱来赌,没钱还债?!”
他把手搭在边上那人肩头,声音不大不小,在二楼是不准大喊大叫的,那些服侍女子一直在提醒想要吵闹的赌客。
赌桌旁其他几人看了一眼,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张大刀一直在输,刚压下最后一点银子,等着翻盘,突然被人讨债。
他不耐烦的一拍桌子,“砰”的一声,看了看周围几人,他悻悻然的收回手。
然后恶声恶气的扭头看向沈元,“你张大爷什么时候欠你钱了?你活腻了是不是?滚远点!”
“开!开......”
沈元手没有移开,但张大刀已经盯着骰盅,孤注一掷的等着翻盘。
“小!”
张大刀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输完了,发现边上的站着的人还在,他本就一肚子火气,这时候正好发泄出来!
“你他......”
张大刀张着嘴,声音戛然而止,一动不敢动,冷汗都已经流下来了。
好像有人用手抓住他的心脏,在不断用力攥紧,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开。
“咱俩的事,出去说,行不行!”
沈元盯着张大刀,见张大刀点头,他才露出笑容,其余几人虽然有些惊讶但都是看戏。
等张大刀起来后,自然有新的赌客坐下去。
沈元顺利的将张大刀带出鸿运赌坊,虽然两人姿势有些奇怪,但也没人多管闲事。
将人带到早就选好的地方,这里是一个荒废的破院子,很偏僻,附近住的人也不多。
“跪下!”
沈元对这种人没有丝毫好感,他两脚踢在张大刀膝盖内侧,让他直接双膝跪在地上。
“饶命!饶命!”
沈元站在张大刀面前,就看见他已经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看看你做的坏事,还说得出饶命?嗯?!”
一阵寒意让张大刀停止了动作,他抬头看着沈元,“爷爷,爷爷,我张大刀就做了些偷鸡摸狗的事,没什么大的坏事啊!求爷爷明鉴!明鉴啊!”
沈元倒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他本以为张大刀这个流氓会耍横,死咬着不说,但是现在这样倒是意料之外。
“没做坏事?没做坏事你去赌坊的银子哪来的?白捡的?”
“给的,别人给的,真的,爷爷,我不敢骗您啊。”
刚才那种心脏被攥住的窒息感让人太恐惧,张大刀大气都不敢喘,他不想再经历了。
“谁给的?是你抓人的报酬?”
沈元紧紧盯着张大刀的神情,在他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张大刀开口准备回答,但是当第二个问题说出口,张大刀却立马闭紧了嘴巴。
“你好像不想说实话,我希望你做个诚实的人。”
沈元轻轻拍了拍张大刀肩头,张大刀身体不停的颤抖,生怕再有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看到张大刀有些犹豫,沈元手上微微用力,“我不想浪费时间。”
张大刀身体疯狂抖动,眼睛瞪大翻白,仿佛死鱼眼睛一眼。
几息后,沈元松开手。
“我说,我说......”
张大刀瘫倒在地上,涕泪横流,他以为自己差一点就要死了。
撑着身体跪在地上,张大刀畏惧的不敢看沈元。
“是...是杨家给的,开鸿运赌坊的杨家,上二楼的令牌也是给的。”
“抓人不是我要抓的,我也没有报酬。”
“那杨家为什么给你银子,给你令牌?”
“因为我......因为我发现了王家的秘密,我告诉了杨家。”
沈元皱眉沉思,王杨两家是安阳县城最富有的两家,势力不容小觑。
但是张大刀这些话似真似假,他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关键问题。
“你在城外抓的人,在哪里?”
张大刀疑惑的看向沈元,似乎没想到是这个问题,“王家让我抓的,直接送到王家大宅去了。”
“王家抓那些人做什么?”
“不知道,我那时候就在城门那边,本来是跟着那几个傻大个,想摸点银子,结果王家去抓人,拉我当壮丁,真不是个东西。”
“买野猪肉的也是你?”
“野猪肉?对,是我买的,但不是我要买,有个人蒙着脸给我银子去买,还给了赏钱。”
沈元继续追问,“让你买?不怕你拿着银子跑了?”
张大刀似乎想起什么,恐惧的颤抖了下,“我......我不敢。”
“好,最后一个问题,王家的秘密是什么?”
沈元发觉事情更加扑朔迷离,而且看张大刀的表现,他似乎以为自己是为了这个所谓王家的秘密来的。
所以他也想看看这个问题的答案。
张大刀摇了摇头,“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你既然能告知杨家,现在为何不能说?”
“我现在说,它...它会杀了我!”张大刀神情恐惧,似乎看见了什么,低着头瑟缩着,“杨家能保护我,你不能,它会杀死我们!”
沈元眉头皱的更紧,他能看出来,张大刀确实处于极大的恐惧之中,似乎只要提及那样东西,就会勾起他心里的恐惧。
“既然这个问题你不能回答,那我换一个问题。”
“你欠赌坊多少银子?”
张大刀身体还在抖动,他抬头不解的看着这个抓他来的人。
得到了答案后,沈元打昏了张大刀,估摸要一天后才能醒来。
之后沈元回了刘家铺子,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