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妖司用度杨大人无需担忧，父皇曾说斩妖司官员一应吃穿月俸皆由内库府承担。再者说上京税收不比往岁，杨大人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自己适不适合坐这上京府尹的位子。”
太子刘英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眼神中充满讽刺，对着杨彪回应道。
上京府尹站在四弟那边，已经不止一次给自己添堵，如今却又在斩妖司一事上跳出来存心为难自己的人，刘英不禁脸色变化，阴晴不定。
“我吏部于上月开启吏员考核，杨大人手底下的官员可是没有一件得民心的政绩，若接下来的吏员考核还是如此，我便免不得要奏请陛下，择有能者为上京府尹。”
吏部侍郎董青适时地站了出来，给暗讽杨彪的太子表明了立场，耀武扬威的对杨彪说着。
此话一出，惹得杨彪极其不悦，转身冲着身后的董青道：“老匹夫，别以为傍上大腿便可以胡乱咬人，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但打你这条没人认领的野狗，本官还不畏惧你的主人。”
杨家在朝廷五代为官，乞骸骨前都做到了三品以上的大员，因此朝中人脉极广，官场资源雄厚。年轻时候的杨彪也是上京有名的纨绔，见谁都不放在眼里，虽然如今四十有二，但脾气十分火爆。
太子刘英暗讽他，他勉强可以看在皇室的颜面上忍气吞声，但董青这十年不能扶正的吏部侍郎，尚且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叫嚣。
“杨彪狗贼！你欺人太甚……老夫今日便不要这身官衣，也要让你知道满嘴喷粪的代价！”董青也被杨彪骂出了真火，当即脸色涨得通红，奋力取下官帽，脱掉绯色官衣扔在地上，嘶喊着便要冲到前方去打杨彪。
“李大人切莫过激！”
“李大人不可！”
“殴打三品大员可是重罪！”
见董青被杨彪激怒，他身边的朝臣们连忙把董青围住，免得他在朝会上做出过激之举。
董青见不能靠近杨彪，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老臣矜矜业业为大奉，为陛下鞍前马后，呕心沥血数十载，如今却被杨彪这后辈如此辱骂，老臣……老臣还有何脸面在朝堂待下去，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偌大的太和殿上，群臣面面相觑，看着刘英和杨彪，不知该如何劝慰董青。
“成何体统，传出去我大奉朝臣便是如此，将我大奉颜面置于何地，将我儒家之礼置于何地！”太子刘英阴沉着脸，厉声呵斥，“扶李大人下去歇息，他已经不适合参加今日朝会。”
本来好好的一场双簧，他已经命人给董青和李源说好，二人只需相互配合，上奏斩妖司设立一事，挽回太子三个月前拒绝此事的面子即可。
不成想却在半路跳出一个杨彪，偏偏董青还不知好歹的表忠心，惹谁不好，要惹一个脾气火爆的三品大员，造成如此难以收拾的局面。
“首辅大人，你对于斩妖司一事尚未发表言论，不知有何见解？”
待几个宫廷小黄门将董青带走后，刘英不再提起方才发生的朝堂丑事，转而向王守正询问道。
王守正一直静静的站立着，未曾回头看一眼杨董二人的丑态，闻言知道此事是时候结束了，于是正了正衣冠，捧着笏板抬头道：“臣以为，陛下为斩妖司设立筹备日久，不宜再推迟时日。既然用度由内库府负责，那斩妖司官员的选择便理应由吏部指派，这方面殿下可有人选？”
相监任斩妖司首领的事，只是在大奉高层之中流传，打更人银锣许谦能知晓这件事，也是无意中偷听到了太子和袁公的谈话。
因此王守正要刻意的给太子递话，让此事通过刘英之口告知群臣，公之于停下。
“这斩妖司官职父皇也在闭关前有所交代，司中设指挥使一人，镇抚使不多余十人，千户、百户、总旗、小旗这些斩妖人自行决议。至于人选……打更人首领乃是由司礼监掌印太监袁为生担任，这斩妖司指挥使自然不能比不上袁公，孤已征得父皇首肯，由相监大人任斩妖司首任指挥使！”
刘英话音落下，朝堂之上原本三三两两的议论声戛然而止，落针可闻。
人的名，树的影。
三公相监之名，对于在场的朝臣无不是如雷贯耳。
不仅是因为相监在修行上无人能及，东、南、西、北四方异族闻相监之名尽皆丧胆，更因为他是大奉的最后一任宰相，大到朝堂议政订立国策，小到九品官吏升迁调动，当年皆需经过他的批示，因喜好穿一身白衣，被人称为白衣卿相。
不过八年前，白衣卿相称自己年老体衰经不住政事折腾，向庆佑帝乞骸骨归乡，庆佑帝不允，免了他宰相之职，授三公相监之名责令其留在上京，以便询访。
白衣卿相卸任之后，大奉宰相空缺，庆佑帝于次年宣告天下称宰相之制是自古以来霍乱朝局、结党营私的弊端，因此废了宰相制度，设立内阁首辅，首辅仅仅有议政之权，而无管理六部之能。
虽不在宰相之位已有八年，但相监的赫赫之名，却是存在于每个大奉朝臣的心中。
故此太子说罢由相监担任斩妖司首任指挥使后，即便是先前执意要陛下出关再议的两位都察府左右副都御史，也不再出声阻拦，噤若寒蝉的悄悄走回了朝臣之列。
相监之名，可见一斑。
“相监任指挥使自然无甚不可，只是树干已有，树干从哪里来？”吏部尚书这时从王守正身后站了出来，奏言道。
吏部尚书的言外之意是：指挥使由相监担任没人敢有异议，但是司中其余的镇抚使、百户、千户，又该由何人担任，这事总该由我吏部指派了吧？
“斩妖人当由相监大人自行选择，待定好斩妖人，便是斩妖司成立之时，此事五府六部皆不得插手。”
刘英说明了吏部尚书奏言背后暗含的疑惑，慵懒的挥了挥手，“若再无事上禀，今日朝会便结束吧。”
“退朝！”司礼监公公高声呼喊，搀扶着太子刘英离开太和殿。
王守正捧着笏板缓缓后退两步，抬眼看去，自始至终他关注的那把椅子都空着没有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