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光向物虚提及玄明。

　　在三万年前那一系列事件的最终，玄明选择了与妖族决裂，领命镇压诸天世界的妖魔鬼道等众多蠢蠢欲动的异族们。玄明征战百年，最终一战，其一人独挡遮天蔽日的联军于虚无之间，脚踩百万浮尸，让那些成名百万年的异族神人和诸多人族神人为之胆寒。

　　但玄明飞升天界之后三万年一直呆在神凰的领地，用诞生玄鸟的先天之火烘烤那一根连至尊天帝都斩不断的红线。那根红线的存在，对于玄明来说就是最真实的命运。不在于他怎么选择，而在于他终将面对。

　　一切的决断都需要一个衡量的标准。凡有理智的存在，唯一可选的标准便是意义二字。为了意义，那些存在不得不面对一个又一个选择，这便是命运。与未来无关，也与结果无关。或者说，命运本就隐藏在存在者自己的选择之中。

　　也是在那里，玄明曾为神凰解释大帝们为何不惜与昔日强大的盟友开战，也要强制要求众生使用人形才能待在天界。若不为人，便无可能站在人族的立场思考未来。有其形者受其性，有其性者同其心，乃万古不变的至理，这也是昆仑推演未来的基础。在昆仑之下，那些偏离本性的存在将被第一时间察觉。能够帮助大帝们更深入了解万物本性的便被用来修正昆仑本身，可能带来诸天世界变革的便会被用来测试，而威胁诸天世界存在的便会被消灭。

　　林耀光道“五位陛下和众多神人们始终致力于探索那个光明世界的存在形式，但看法各不相同，这便带来了理念的分歧。昆仑推演的最大目的就是将这些分歧永远放置于未来去交锋，而不是现在。”

　　伟岸的昆仑之心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困惑减少了，而是变得更多了。比如命运难道不是固有的轨迹？如果那些不断变幻的未来光景就是大帝们的意志显化，其中能被物虚察觉的，类似命运的有型仪轨又是怎么回事？比如它的自身，大帝们为何需要一个并不等同于昆仑甚至并不完全等同于昆仑之心的有意识器灵？

　　林耀光明显不是来回答物虚所有问题的，只是道“至尊陛下认为没有人性的昆仑是危险的，西帝陛下认为充满人性的昆仑更加危险，所以改造了混沌钟作为补充，其他大帝和神人们也各有选择。”

　　这让物虚不安的想到，比起天命，似乎又多了一个让它头疼的事。

　　林耀光的目光所在是那个谢长生口中有可能继任昆仑之主的家伙。甚至饶有兴致的观察起李集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自从李集十年前来到大荒，似乎大部分的精力都在那些弱小不堪的同类身上。为那些逃亡至大荒的弱小平民寻找安全的驻地，教他们如何从妖兽所留下的种种痕迹识别出有用的信息，如何收集和使用高阶妖兽的气息让驻地免遭妖兽侵犯，同样试图教他们如何强大自身。但往往侵犯那些驻地的，都是其他修行者。直到某几个筑身境的家伙胆敢侵犯李集所安置的平民，李集便用手中的刀和他们讲起道理，之后在幽兰都一带打拼的自由修行者就逐渐安分了许多，至少不敢再做什么过火的事。

　　七年前，李集在翻阅联盟的众多典籍和多次尝试后，终于让上百个驻地中的一个已到中年的男人成功开启奇穴。

　　但这次成功所带来的，对于李集却是个灾难。

　　李集鼓励所有驻地中上万名平民为一些更年轻的平民优先提供修炼所需要的资源，并满怀希望的以为那些逐渐成为修行者的年轻人能够守护并反哺其他的平民。但现实是他们成为了修行者也就成了自由的人，为了逃避与李集的约定，往往很少再回到驻地。如此也就顶多让李集失望而已，他们却是趁李集参与一次建城行动期间劫掠了那些驻地，又为避免被李集知晓引来兽潮冲击了所有驻地，并一把火烧光了所有。

　　当身受重伤的李集归来时，便只能见到绵延数十里的灰烬。

　　李集行走在灰烬之中，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直到听到一个小女孩在地底哭泣。他救起了那个名叫余柚的少女，便知道了所发生的一切。但李集没有去寻找那些屠杀同胞的人，他一边继续同样的事业，一边教那个少女如何成为修行者。两年之后那个少女成了筑身境的修行者，她选择了复仇，但她最终的复仇对象却是李集。

　　余柚加入了李集所在的自由之民小队，并利用了队长魏长风的爱慕之心。

　　因此，在一次建城行动中，面对兽潮，李集被至于群兽的包围之中，余柚寻机刺杀失手后，还是被李集救了出来。余柚希望李集明白，那场惨祸之所以发生，全赖于李集执意让那些平民耗尽几乎所有积蓄培养了那几位修行者，又因为李集的存在使他们将那些昔日的同伴视为心灵上无法面对的累赘，所以他们早晚会选择摧毁那里，而她不相信李集预料不到，所以余柚引来了一头紫府境大妖。魏长风为救余柚死在了大妖手中，无心逃亡的余柚也死在其中，李集却是被魏长风的妹妹魏雨淇趁机救走。

　　余柚永远也不会明白，在李集的人性之中缺少了至关重要的基础，他只能模拟完整的人性，所以李集永远不会明白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来自心灵上的压迫，也永远不会明白余柚为什么要杀的是他。

　　李集依旧在安置那些逃亡至大荒的平民，依旧尝试用不同方式让每个驻地既能诞生修行者又不至于被那些修行者残害。随着不断的发生的或大或小的惨剧，李集终于还是陷入迷茫，甚至连幽兰都一带修行者入侵那些平民的驻地也无心再管。

　　那时，李集遇到了徐子曦。

　　那个女子历来好奇李集在幽兰都的传闻，但李集却很少再提及过去，也再少为那些逃亡至大荒的平民做点什么。他开始了冷眼旁观，也开始热衷参与各个门阀在大荒的建城行动。

　　两年前，一次狩猎战中遭遇大规模兽潮，魏雨淇不幸深受重伤。为了救治魏雨淇，李集答应了带着自由之民加入一个二等门阀在羽国的分支为提升联盟兑换权限而建立的组织。因为那个家族的联络人是徐子曦，所以李集被称是为了美色而背叛了自由之民伟大传统的叛徒。

　　李集与那个女子的瓜葛也的确越来越深。

　　一年前，听闻徐子曦突破元丹失败，李集便第一时间冒险深入大荒寻找能够完美修复奇穴气海的奇物。那一次，李集几乎是从死亡的边缘徘徊了一遍，他虽十分了解大荒，他的境界虽与常人不同，但他依旧只是个练血境修行者，能从众多紫府境大妖的眼皮底下逃脱完全只是靠运气。也是从那时起，李集与徐子曦的关系更加亲近起来，甚至徐子曦的哥哥徐子器也不知何时起就开始将李集戏称为妹夫。

　　事实上，直到半年前，两人的关系也至多用知己来衡量罢了，真正带来改变的是某个自诩为王家二少爷的家伙来到大荒观光。

　　王家二少爷在听完家臣为其推荐的向导后，指名让李集做他探索大荒的开路先锋，为此开出了对幽兰都众多自由修行者来说堪称天价的回报，但李集甚至没露面就拒绝了。为此，王家二少爷十分不爽，王家的紫府境高手没法进入大荒，元丹境在大荒也处处受限，为了深入大荒就只能勉为其难登门拜访了。可惜李集正忙于为道院绘制幽兰都一带的大荒物产图，当然就也没空搭理王家二少爷。气愤的王家二少爷也不知听了谁的建议，竟然用向徐家求婚迎娶徐子曦来威胁李集，而且相信一个二等门阀的分支怎么也无法拒绝与一个王氏嫡系子弟的联姻。这就是专门戳李集的痛处了，所以李集当天就很不客气的把王家二少爷揍成了猪头。

　　这个行为也让徐子曦误解起来，李集为了让徐子曦消除误解，只好说起了河上京的那段故事。他说了那段故事就会说起那座自由之城，这是十年之后，李集再次说起那座城，所以徐子曦才真正理解李集在大荒的一系列行为到底是为什么而准备。

　　当一个人了解另一个人之后，她要么远离，要么靠近。而她选择了靠近，所以，此后两人关系的界限就变得更加模糊起来。

　　物虚好奇的翻找起其他类似的情况对照了起来，最后得出结论，李集好像在逐渐背叛他那位命不久矣的挚爱。这让物虚不大开心，毕竟让伟岸的昆仑之心救助那位女子，这可是原因之一。虽然结果不大乐观，但也不能因此否定物虚的努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