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心凉了半截，却见肖鱼淡然一笑，走到大巫面前，正视着他道：“你之所以这般说，是不是和那些洪荒妖族，远古异种有关？”
大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否认，举了个例子，道：“就拿你想得到的锻体法门来说吧，其实也没什么深奥的，总结起来无非就三个字，吃、喝、泡！关键是需要用到妖族身上的精华，血肉也好，鳞角也罢，在我们那个时候就已经极难获得了。如今人族兴盛，大妖想来更加少见……所以才说我族的传承对你们根本没用。”
“这可不见得。”肖鱼说，“洪荒妖族虽然消失了，但再过几年，牠们便会归来！”
杜若身躯一震，只听大巫失笑道：“人族的小子，牛皮吹大发了吧，看来你不知道妖族败退人间后，都去了哪吧？”
“嘁，不就是被关在九重天之一的炼狱天吗，我甚至可以指出它在星空中具体的位置……”
肖鱼根据萧玉记忆的反馈，再结合快淡忘了的天文常识，又哪里还不明白，所谓的炼狱天其实就是那距离太阳最近的水星呢。
不仅如此，他还推测出仙人们将六道轮回放在金星上，成就了轮回天，也即是新的阴曹地府……
理由很简单。
一是看金星自转的方向，和其他八重天所在的星辰，完全相反，就如阴阳的划分。
二是金星位于水星和地球之间，一个是炼狱，一个是人间，地府放在两者之中的金星上，再合适不过。
而再沿着太阳为起点，往外细数星辰，便是火星——大罗天庭。
由此可见，什么人间，什么仙庭，其实都不过是太阳系九大行星的一分子！
因为当初盘古开天被其他大能打断，除了太阳和地球是他所化，其余八大行星都是妖族和仙族慢慢补全的，包括冥王星上的青冥天……
肖鱼心中已将这片盘古宇宙的底细摸透了。
大巫对肖鱼一口道破真相，有些刮目相看，道：“既如此，你为何还会这般以为，莫非……自诩为仙的人族天庭，会自身难保？”
肖鱼道：“仙庭眼下如何我并不知晓，但只有永恒的灾劫，没有永恒的仙，您应该比我更有体会。”
大巫叹道：“是啊，当初巫妖大战前，谁又能想到，最终受益的会是你们人族呢？”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万劫之始，旧族不亡’。巫，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传承交给我们，是你唯一、也是最佳的选择。趁现在还有几年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大巫听罢，却没有立刻回复他，而是抬头仰望，视线似乎穿透了顶部厚厚的冰层，投向重天之上，只见他双眸清澈如水镜，一颗颗星辰在其中点亮，光华灿烂，几似星河。
他似在星空中看到了什么，怔了许久，才失神喃喃道：“为何会如此？”
而等他回过神后，眸中星辰一一寂灭，转头看向肖鱼，毫不掩饰激赏之色，说道：“人族虽然善于欺骗，狡诈阴险，但手段确实值得称道。从小小年纪的你身上便可见一斑，也难怪人族能独揽大道气运，称霸诸天……”
“只是那妖族同我巫族两败俱伤，却因其惊人的繁衍能力，隐约有翻身的可能……到头来，我巫族才是那场大战最后的输家，哈哈哈哈！”
大巫说着笑着，流下了一颗滚烫的泪珠，打落地面，渗入泥层。
肖鱼看着那泪珠打湿的痕迹，只听大巫又道：“也罢，虽说认真计较起来，是你们人族取代了我等，但我终究还是苟活了下来。或许，我族因人族而亡，却也要因你们，将传承继续流传下去。什么巫、妖、人，又何必分得那般仔细……”
大巫的声音很虚弱，应该是之前观星河，耗尽了本就残余不多的气息。
此时他做了决定，忽地伸出两只巨大的手掌，一左一右，捏住了肖鱼和杜若。
“不要反抗，我将锻体之法和巫术分别传给你们。”说着，他又想起一件事，便转对肖鱼说：“对了，刚才我发现附近有处山谷，里面有个人族修为还算不错。我怕你们人微言轻，就算明说大劫来临，估计也不会有人信，便把你的那句话，顺便传给了他，以示警戒。”
“……”被巫握在手心的肖鱼闻言，呆了一呆。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巫族顶天立地，责无旁贷，但你们现在的实力还太弱，需要时间成长，暂时先让别人顶一顶……咦！”
大巫此时正准备将传承导入二人心神之中，接触之下，才看出肖鱼精神力的异常，居然一点都不比谷中那个修士低。
他不惊反喜，这恰恰说明自家传承后继有人，只见他双手猛然握紧，在二人的痛呼声中，传承不知不觉就已完成。
事毕，大巫喘着粗气，在寒冷的环境中，凝结成云雾一般。
他此刻油尽灯枯，已到弥留之际，却反而笑了起来，道：“巫族与天地同生，却不能共死，从此以后，世间便再也不会有巫了。我只希望你们能继承巫族意志，敬仰天地，又敢与之抗争。记住我的名字……不，名字对我来说早已没了意义，请记住我吧，我是……”
只见他仰头，猛然发出一声呐喊：“巫！”
而后双手无力摊开、齐齐落下，在嘭嘭两声闷响后，彻底归于沉寂。
“巫！”
“巫！”
肖鱼二人只觉心神中多了一些内容，但现在根本没心思具体翻看，眼见大巫咽下最后一口气息，跟着喊了一声巫，心情无比复杂。
许久之后，杜若怔怔问道：“他的尸身怎么办？”
肖鱼正想说埋回去吧，就见大巫的身躯忽然如同石头风化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自己湮灭了，最终什么都没剩下。
但刚刚由大巫泪水打湿的地面，不知何时，却钻出了一朵普普通通的小花，洁白无暇。
“永恒的不只是劫难和死亡，还有大劫过后，顽强的新生！”
肖鱼顿悟了。
…
…
回去路上，肖鱼让杜若为今天的事保密，哪怕是玄冰真人，也不能告诉。
杜若自然知道轻重。
而肖鱼转念又想起另一件事，关于那句‘万劫之始，旧族不忘’，他本就是从玄冰真人口中听来的，谁能料到，自己一时口快，反过来又成了玄冰真人的消息来源？
这不就构成逻辑悖论了么？
“所以说，三年后的天下修真会武，玄冰真人依然会去搞破坏的咯？”
想到此，肖鱼心中发苦，简直一阵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