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后,刘叔洗了洗脸,端起桌上颇为热乎的早茶,抿了抿,顿时浑身一抖,人就彻底醒了过来,刘叔不禁感叹到这茶还真是个好东西,茶,在神农氏时代就被人偶然发现了,原本此物被定义为药材,但后来有人发现其有提神醒脑之效用,便渐渐被发掘出了更多的妙用,如今茶文化在楚国很是流行,有的人会拿茶当菜吃,有的会拿茶来煮蛋,后来楚国的贵族们又兴起了一股风——泡茶,很快,这泡茶之风在贵族们的口口相传中,便在楚国渐渐流行了起来,后来更是越喝越讲究,比如有的会倒掉第一杯的茶水,以减少茶叶上的杂质,此举故被叫做洗茶;有的会先抿茶,然后闻,品……当刘叔拿起照身贴左看右看确认无误后,不禁感叹道:人间,果然是有钱好办事!刘叔对小二做事的速度很是满意,于是他又向那伙计问道“小二,我想乘车前往沛郡,这附近可有顺路的马车啊?”伙计思索了片刻,方答道“荷花镇的马车行离本店不远,但直达沛郡的马车却是没有,据小人所知,本镇的马车行也远就只能送你到寿春城,想要去沛郡,还需您自己在寿春转车。”刘叔闻言说道“好吧,那我就先去寿春吧!伙计,那大概几时能有车出发啊?”小二想了想又道“我们这里是一个沿海小镇,来的人并不算多,故而每日只有一班马车前往寿春,如今看窗外似乎马车已经出发了。”
刘叔闻言立刻大呼道“诶,喝酒果然误事,马车已走,这可如何是好?”伙计劝道“客官,这马车的行程班次都是由官府制定的,官府如此安排,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一个是雪天路滑,一个是早点行车,可以规避很多风险。不过,您若是着急出发,也不是没有办法。就要看您愿不愿意包车了?”刘叔忙问“啊,包车?什么意思?大概需要多少钱啊?”伙计解释道“各个县里的车行一般都会多备一辆马车,这是为了预防前一辆马车在路上出了问题时,可用来替换、修理、为官府有急事时特意准备的,不过,只要您钱给的到位,马车行那,小的去给爷安排。嗯,至于包车的费用,4.500里路程,小的算算啊,嗯……您昨日在我们小店又是吃饭,又是住宿的,如此照顾咋店,那,按我们酒楼与马车行的关系,这怎么也得给您先打个折扣,爷,我算了下,大概需要120个铜贝。”刘叔闻言是大吃一惊,这120个铜贝可不少,足够普通人家生活半个多月了。不过刘叔归心似箭,便问“那,大概多久能到寿春啊?”伙计答道“我们镇靠近海边,离寿春城还是挺远的,之间的路程大约在400里左右,不过我们这的马车一般走的是午道,跟您解释一下,这午道啊,是本地官府修建的一种快速通道,平时路上若有冰雪,也会有人专门打扫,所以比较好走,如果我记得不差,差不多2个时辰便能到了。”刘叔又道“只要2个时辰,这确实挺快!”
刘叔随身带的金银颇多,加之他自己也想早点赶往沛郡,所以便想顺口应了此事,原来楚国用的是夏历和商历,此是因为楚国的版图太大,地区不同,各地的历法也不同,不过不管怎么说,马上就到上日(也叫岁旦或元旦)了,那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很多百姓人家一年到头,恐怕也只有在上日那一天,才能吃上些猪下水、狗肉,并能换上一两件新衣服,而这也是刘叔记忆里最深刻的一天,那一天是天下百姓阖家团圆的一日,所以刘叔就觉得自己离家这么多年,就得在上日节之前赶回去,但抱着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假装犹豫了一会,方才有些肉痛说道“好吧,我急着赶回家过上日节,伙计,快快去帮我通知一下车夫,我要包车。”伙计闻言顿时脸都笑开了花,然后大声应了一句“好嘞!爷,您且在此间,稍等片刻,小的立刻给您准备点干粮、饮水,一会儿马车便会直接停在您老屋门前,到时,您直接抬腿搭车便是。”说完,伙计接过刘叔递来的一百多钱,撒丫子急不可耐的跑了出去,刘叔见状,再次叹道有钱真好,能使人年轻、快乐,但为啥总有人说钱是身外之物?想来说这话的人,多数是没过过有钱的好日子!
过了没一会,屋外边,便传来了“踢踏、踢踏”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阵阵清脆声音,刘叔一听,知道定是马车来了,等他收拾包袱,刚走出屋外,便看到两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正拖着一截小小的车厢停于门前,一看到那大黑马,刘叔不禁再次感叹有钱真好,原来这种高头大马不论在哪个国家,那都是最重要、最稀有的战略资源,你看,像那些强大无比的国家常常会标榜自己为千乘之国、万乘之国,这乘,便是指战马拉的战车,楚国,面积辽阔,许多地方都养有战马,过去古籍中有过一篇文章,上面说的便是“楚庄王葬马”的故事,如此就可看出战马的重要性,此时刘叔眼前的这两匹高头大马,一看便知这是从战场上淘汰下来的百战老马,想这种百战老马,在速度上,肯定是不如当年巅峰时期,但在耐力上,还是很够看的。看过了战马,再次感叹过后,刘叔便一脚踩着木阶,上了马车,一上来,刘叔就发现这马车的车厢真不大,想来是马夫特意选了这种小一些的车厢,毕竟包车也就他一个人乘坐,除此之外,车厢里的桌案上还摆有一壶茶,一些干粮,几片肉干,刘叔见之,颇为满意,这时外面车夫又问了一声“公子,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刘叔应了一声,车夫则高喝了一声“出入平安。”随即,只听得一声鼓响,这马车便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您还真别说,这车厢虽小,一个人坐着、躺着,还真是舒服无比,路上连刘叔都直说这钱没白花,真的是一等价钱,一等货啊!并且这马车速度还真不慢,一开始马车缓缓而行,但等到了午道之上,那小速度一下就提升了不少,而一路上,这马车是该快则快,该慢则慢,路途中若是遇上了坎坷不平的路,刘叔便会听到那鼓又“東”的一响,然后马车速度就会慢慢降下来,随即车轮轻抬一下,稳稳当当的就过去了,并且这午道果然如小二所言,积雪什么的都有人特意打扫过,马车行驶在午道上,平平坦,真的是很惬意,不久,刘叔便有些昏昏欲睡了,走到半道睡醒时,刘叔忽想起那孙悟空曾提过,它的花果山也靠在海边,就是不知离荷花镇有多远?不过自己如今已上了去往寿春的马车,加之他又急着回家看望父母兄弟,倒是不好再转方向,去往花果山了,这么多年没回去要说不想家人,那肯定是不现实的,并且和孙悟空离别也没过多久,不如还是等以后得空了,再去拜访吧,诶,也不知道那泼猴回到花果山后,有没有惹祸?想到这,刘叔又不禁想起和孙悟空在一起的种种过往,记得洞府后山有不少桃树,而孙悟空每年都要去偷桃子,那桃树明明是无主之物,也不知他为何要用个偷字,而据他所言,偷,才过瘾!你看那些贪官污吏即使富可敌国,可还是在继续的偷,而这,就是偷上瘾了,反正又没人抓,就算抓住了,也不过打几下猴子屁股,给爷挠痒痒?
其实下山前,祖师也告诫刘叔说,那个孙悟空乃是个天生的惹事精,而且其还是个石头性格,又臭又硬,要尽量离他远点!祖师说完,见刘叔似乎没听进其良言,便一脸严肃的再次告诫道“那猢狲命里可有大劫,童儿,你千万要离它远一点,不然若是被它连累了,到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刘叔闻言,自是一阵心惊害怕,那孙悟空的脾气确实挺臭并且还带点猴性,所以洞内中只要出事,十有八九都是它惹的,像打碎锅、踢坏门、炸茅厕、随地大小便都是孙悟空的常态,要不然它当初做梦时,也不会在天之极随地小便,并刻下“到此一游”四个字!好在它惹祸后,挨骂、挨罚也不顶嘴,所以众弟子们平时若是闯了祸,也会经常请孙悟空去背锅,悟空作为师门最好面子的小师弟,其修为又最低,自然是不会拒绝,久而久之,它的一身猴皮也是越来越厚了,而对于刘叔,它可是很看重,谁说它,那准没事,谁要说及刘叔,那可不行,当年刘叔也曾为悟空看过相,但悟空一张猴脸却是难看出个所以然,最后,刘叔只看出其脸上既有一股霸气,又藏有一股戾气,这也许是因为其从小就无父无母,所以失了教养,刘叔虽然也早早被带入山门,但他也是跟着父母生活三年方才入山,而孙悟空听完刘叔说相,便说可能是自己当过几百年的山大王,所以它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想当年那些猴子、猴孙皆称其为“美猴王!”
就这样,想着想着,马车便到了寿春城,车夫缓缓停下马车后,忙拿出马凳摆在地上,好让刘叔踩着下车,刘叔见状,下车后又客气的道了一声谢,这时天色渐晚,刘叔心知从寿春去往沛郡的马车,肯定是停了,于是便打算在寿春城中先住宿一晚,不过此时尚不算太晚,刘叔便询问车夫,这寿春城中可有什么了不得大人物?车夫得刘叔包车,自是能没收不少钱两,此时他见刘叔客气相问,便答说这寿春城中,有一人可是非常的了不得,刘叔闻言忙问是谁?住哪?车夫回道“那人叫做宋玉,乃是屈原先生的高徒弟子。嗯,据我所知,他就住在寿春城内的鹿溪院,很好找,您只要看见门口有两头鹿像的大宅子,那便是他家了。”刘叔自然是听过这宋玉的大名,宋玉,字子渊,号鹿溪子,生于楚国,原是宋国公族的后裔,年幼时就跟随了屈原,后来又师从于屈原,待他十几岁时,便因才华出众,受到屈原的后辈景差推荐,成了楚国的大夫,而没过多少年,宋玉便与唐勒、景差二人并称为楚国三大才子!他的许多著作《风赋》、《高唐赋》、《神女赋》、《登徒子好色赋》、《对楚王问》……也都成为了举世无双的经典词赋,后来世人更是将他和他的师父屈原,并称为“屈宋双绝”!待楚顷襄王二十一年时,秦将白起攻陷了楚国都城郢都,之后屈原投江自尽,而楚顷襄王则下令迁都于陈,宋玉见楚王不肯听从师父屈原的良言,使得都城被夺,楚国王陵尽毁,自是心灰意冷,于是过了几年,便搬到了寿春居住,寿春城处于楚国腹地,搬到这,也正可以安心做诗。此外,这宋玉还因貌美无双,竟被称做天下第一美男!
既然知道了宋玉就在寿春,那刘叔肯定是要去拜访一下的,作为楚人,谁人又不尊仰屈原?而作为屈原弟子,自然也受到楚人爱屋及乌的尊敬,刘叔离了马夫,很快就靠着那张照身贴顺利进入城中,这寿春城由于处于楚国腹地,远离战争,所以发展的极为繁华,即使天已有些暗沉,但道路两旁的商家都点燃灯火,倒显得非常亮堂,这冬日昼短夜长,并且黑的特快,所以这里的商家为了多做生意,都会点起火灯,刘叔一边好奇的打量着琳琅满目的各地货物,一边又向着车夫所指方向缓缓而行,走过寿春的商业大道,很快就到了一豪华住宅区,只见这里家家皆是高门大院,往里看,亭台楼阁、飞石溪流自是应有尽有,这些豪宅都是贵族住所,看此处靠近寿春的商业大道,出去买东西很是方便,这种好地段普通人肯定是买不起的,就算是那些有钱人也会因为圈子不同,不敢占住此宝地,刘叔一处一处看去,只见各个院子各有特色,似乎是在争芳夺艳,虽是豪气、好看,刘叔却看的是直摇头,心道一个国家,若是贵族们只想着互相攀比,那这个国家的百姓必是苦不堪言,而这个国家也快要日落西山了,诶,难怪这大楚国这些年是一年不如一年,其实楚人确有蛮族血统,其战斗力也是不输秦赵两国,原本几代楚王,像楚庄王,都是能征善战,或者善于治国之君,可后世的楚王却是大不如前!
没走多远,刘叔便看到有两只鹿头石像挂于院门两旁,而门口一大堆女子都挺足望院里窥探,刘叔一看,便知此处应是宋玉的住宅了,可是门口被那群女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可如何进入?就在这时,有一女子就看向了刘叔,惊讶中,已有一人冲了过来,羞问道“公子,面生的很,您是哪里人士?家中可有婚配啊?”刘叔闻言一愣,随即那群女子皆冲了过来,将刘叔团团围住,好几个女子更是上下起手,将刘叔摸了一通,有几个摸到刘叔胸前的腹肉,还不自觉的红起了脸,然后整个人开始在那傻傻转圈,不知在想什么,这时宋玉家的院门突然就被推开了,随即一个老翁就走到了刘叔这里,说道“小公子,快请进,请进,老爷有请。”众女子闻言倒也识趣,立刻就让出了一条道来,待到刘叔走远,几个女子还聚在那叽叽喳喳,“什么,这是宋先生的孩子?”“不可能,自屈原大夫死后,子渊便立誓楚国不兴,自己就绝对不会娶妻生子!”“这孩子真是俊俏,一点不输子渊先生,也不知是哪家的,诶,可有消息灵通的姐妹速速打探!”“我家在城中有人颇有些人望,我马上回去让人打听一番!”“那娃儿生的真俊,可惜,却不是我的菜,还是三十岁模样的子渊先生,更有男人味!”“话虽如此,可谁不想老牛吃嫩草呢?”“说这话也不害臊,不过那小弟弟若是……嘿嘿嘿……”
很快,刘叔就被老仆领进了院子,然后穿过门堂,来到了院子空堂之处,刘叔见此次安静,立刻道谢道“多谢老翁替我解围。”那老仆摇摇头道“公子客气了,不过说实话,公子您确实生的俊美,竟丝毫不输我家老爷,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啊!不过长的俊美,倒也不一定完全就是好事,你看院子门口天天就有这么一波女子围着,真是好不方便。”刘叔摇摇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但像她们天天如此,确实是有些过分。”老仆点点头问道“小少爷第一次来寿春城吧?以前可没见过你。”刘叔点点头道“您老客气了,我倒不是什么豪门公子。今日确实是刚刚入城,之前我一直跟随着一位隐士高人学习诸家学识,也就前日方才得允归家!”老仆闻言颇感兴趣道“哦?隐士高人?”刘叔忙道“确是隐士高人。”老仆道“比我家先生如何?”刘叔笑道“无法比,没得比!”
老仆点点头道“我家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确实少人可比!”刘叔摇摇头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家先生比不了我的师父!”老仆一听,顿时就有些跳脚,说道“啊?你莫不是不知我家老爷的名头?”刘叔依旧笑道“子渊先生,晚辈自然是知道的,晚辈虽很敬重先生,但不如就是不如。”老仆摸了摸脑袋惊道“好大的口气,那你师父比起屈原先生如何啊?”刘叔抬头说道“若论诗词歌赋,我家师父或是不如,但若论起天下诸子百家,哪一项,我家师父几乎都是站在了顶点!”老仆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叔,但他见刘叔生的不凡,心里倒信了三分“这等神仙弟子,怕也只有隐士仙人方能教出,诶,倒不如让我家老爷来试探试探。”
想到这,老仆就道“小公子稍等片刻,我家老爷就是敬重学问渊博之人,您若是果有实学,老爷必有厚赏。”原来此时的贵族大官们不少人都喜爱豢养门客,并且还会根据门客的能力,给与一定的俸禄钱财,刘叔一听此言倒是正中心里,自己本来就是来找宋玉的,刚才一番言论自是故意说之,而若是再能得一比钱财,那在节日那天,送于自己父母兄弟,岂不美哉?想到这,刘叔便答应了下来,不一时老仆就过来请道“老爷有请。”刘叔微笑着点点头,随即便跟着老仆走入一间书房,未进门时,刘叔便闻到了一股股竹香,这是刻竹简专用的一种香竹,所以刘叔才断定此处是书房,进入房中,果见地上除了两处席子外,四处摆的皆是竹简,也难怪人们会说学富五车,你想这一个竹简才能刻多少字,故而只有足够多的竹简,才能学到足够的知识,刘叔心道也就这等人家方能获得这么多的竹简,诶,知识都被贵族们垄断了,普通人想要出人头地真的是太难了!这时一个样貌出众、面如籽玉、大约30出头的贵气英年,起身说道“哎呦,不错哦,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美,小公子确实长的不输于宋某,只是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刘叔忙道“我已与刚刚老仆说了,我家只是普通农户人家,并不是什么贵公子。”宋玉惊道“这倒稀奇,普通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要下地干活,风吹雨淋下根本生不出你这皮肤。你看,我今年五十多了,乃是从未劳作,加之不停用米汤保养,这才保持年轻。”刘叔笑道“知识使人年轻。”
宋玉笑道“这倒没有听过,对了,不知你姓什名谁?”刘叔回道“我姓刘,名叔,在家排行老三,确是个普通农户家,不过祖上确是做过大夫、邑令。”宋玉点头道“那就不错了,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若没有这等出身,又如何生得如此神仙孩儿,连我都有些吃惊。”刘叔笑笑倒也没有回话,这时宋玉又说“听忠仆说你言你家师父远胜于我师,不知是否如此?”刘叔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是常理吗?”宋玉点头道“小公子说的在理,是我太狭隘了。那么不知你家师父最善于哪家学说?”刘叔反问道“先生最善于哪家?”宋玉道“我自是善于诗词歌赋,但你也说了,此事你家师父不长。嗯,除此之外,我最是喜爱研究庄子之学。”刘叔回道“庄子和先生都是宋国人,你喜爱庄子之学倒也能理解。其实我家师父但也不是不善于音律、词赋,只是相比其他,师父不精耳。先生家中可有好琴,我在师门十多年,倒也学过一首音律。”宋玉闻言大喜,忙让忠伯拿来一把七玄琴,刘叔见是七弦之琴说道“好,倒是把好琴,正可强我音技。”说完一拨琴弦,便立有妙音而生,所谓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只这一下就镇住了宋玉,随即刘叔就手抚琴弦开始点弹起来,“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者,是知之盛也……”
“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刘叔一边弹,一边说,似是人音合一,宋玉在旁跟着节拍鼓掌、点头,待到琴音已绝,竟仍在回味无穷,好一会,宋玉起身拜道“好一首《大宗师》,今日听得此曲,也算没白来人间。”刘叔笑道“此曲是晚辈为屈原前辈所做,屈原先生在诗词歌赋的造诣上当得这大宗师之名!”宋玉再拜“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刘叔也起身拱手道“可惜诗词歌赋做的再好,却是无法救国。”宋玉摇摇头道“是啊,是啊。当年楚大夫昭奇发动叛乱,后来我与‘老悖’庄辛联手平乱,本以为能力挽狂澜,谁知那人屠确实厉害,没几月便破了郢都,烧尽楚先王之墓,恩师知道消息后,便投江自尽了。诶,自恩师死后,我便有些心灰意冷,之后没几年,我就劝楚王联赵灭鲁,待到鲁国灭亡,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报应,竟让那黄歇得了宠,黄歇虽号称见识广博辩才无双,但依我看,黄歇出生于平民,虽是有些学识、辩才,但缺少大局观不可大用,想当初,若不是秦相范雎放他回国,使他得了从龙之功,如今又哪有封君的成就……诶,黄歇的门客虽多,但多是逞强好斗,奢侈浮华之辈,真有才学的可没几人,不过有一人,倒是可用!”
刘叔闻言忙问是谁?宋玉回道“兰陵令——荀况,此人乃当世之大儒,其一身学问并不比我差了分毫。不过他如今已经离楚,我也不知他去往了何处,公子若是日后见到他,倒是可借我名与他相交一番。”刘叔闻言忙谢过宋玉,随后刘叔又道“春申君黄歇的大名我也曾听过,出身于平民的黄歇后来能被封君,也不至于像您说的那么差吧?”宋玉摇摇头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可知那赵国赵奢家的麒麟子赵括?”刘叔点点头道“纸上谈兵唯赵括,晚辈自然是听过的。”宋玉道“他和黄歇一般,都是名声在外,确有些才能,但他们的对手那可是白起和吕不韦,这二人一武一人,可说是天生的奇才,若是我们六国能齐心合力抗秦,那自是无忧,问题是在范雎和吕不韦的设计下,现在是谁也不相信谁!就说黄歇,当年他冒死让太子熊换了衣服,扮成楚国使臣的车夫,方得以出关、归国、继位,后来秦王执意要杀他,也是当时的秦相范雎为他求情,这才使他能够回国,后来楚王因功任命其为令尹,又封了春申君,你想他受了秦王、秦相之恩惠,岂不想着回报?若是遇上两国战事,恐怕其也会偏向于联合秦国。之前我曾多次上书黄歇不可大用,诶,没办法,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楚王就是喜欢他信任他,后来那黄歇更是利用小人手段,大进谗言,使楚王免除了我的一切朝中职务,最后我只得来了寿春。”
刘叔闻言方才知道这宋玉为何会远离朝堂、国都,跑到寿春隐居,原来竟是被楚王罢了官,刘叔不禁有些为其打抱不平,当年屈原是如此,现在宋玉也是如此,难道我大楚真的要葬于昏君之手?宋玉又道“临行前,我还为楚王写了一首《九辩》,希望楚王看了之后能回头是岸,可……”刘叔叹道“诶,难为先生了。既然楚王不领情,先生便将此诗赠与我吧!”宋玉大笑道“好,好,某五十年得一千年知己,足矣,且听我言。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栗兮若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宋玉读完,刘叔夸道“五十载之功力可见一斑,此文倒有些屈老、庄老之意。”宋玉闻言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多谢兄弟抬爱。刘兄弟既懂庄老,不如就住于我处,我们今夜秉烛夜谈,如何?”刘叔也道“好,就依了大哥,不过要是有酒,那就更好了。”宋玉大笑“好说,这好说。庄老言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刘叔则道“”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宋玉道“老忠,老忠,给我们拿酒来。”这一夜,宋玉跟刘叔谈天说地,恨不能将一生所学都倾囊而出,刘叔自得宋玉前辈看重,自然也是无话不说,无言不谈,不过他还是说的少听的多,
因为师兄曾言做人要多听少语,如此才能获得更多的朋友……
一夜之后,刘叔早早就起来了,而忠伯也是让丫鬟送来了洗脸水和饭食,刘叔害怕耽误时间,忙请王伯问清寿春到沛郡的马车时间,待了解清楚后,刘叔便回忆着昨夜,宋玉说的那些肺腑之言,过了没一会,宋玉也起来了,他听刘叔说要赶着回家过节,也表示非常理解,毕竟刘叔之前说过他在师门待了好多年,如今正是归心似箭,宋玉对刘叔很是看重,所谓五十知天命,宋玉也不知自己还有多久能活,为了给刘叔留个纪念,他便让忠伯拿出了,他特意请人在宋地寻来的一件“宝物”,说是宝物,其实只是一些竹简,可当刘叔看过之后,却是大惊失色,原来这是庄老写的《剑道》,此书一直被传的神乎其乎,说是学了此道可以于剑术无敌,不过此书一直没有现世,谁也不知此事真假,甚至就连祖师的洞府都没有收藏此书,所以刘叔见到此书才会大吃一惊,宋玉见状笑道“刘兄弟如此年纪轻轻便有这等才华,想来必是仙家弟子,此书于我毫无作用,倒不如送于兄弟,日后若得了机缘,也算给庄老寻了半个弟子。”刘叔闻言方知宋玉已猜出其来历不俗,不过想想也是,宋玉本就是宋国公族子弟,对于他们这些修行者自然比常人多了解一二,加之他又非常崇尚老庄,可见他对修道一途,还是知道一些的,要知道此时的老庄可是名不见经传,而宋玉对于老庄之学无比尊崇,自然是有些悟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临行前,宋玉开玩笑的说道“刘兄弟一走,我的阳春白雪可要曲高和寡了。”
刘叔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观兄长乃长寿之人,他日有缘或可再见。”宋玉大笑道“既如此,我便在寿春等着了。”双方开怀大笑,没一会,刘叔就来到了寿春城中的马车行,不过这次他倒没有包车,因为包车实在是太贵了,再说有便宜的大马车不做,去花什么冤枉钱,这也不是刘叔所愿,好不容易回次家,总得多留些钱吧,不过临行前,宋玉也托忠仆送来了一些金钱,刘叔本还诧异,因为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宋玉如此做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想想五十岁的宋玉如此关照自己,那也是情理之中,就这样,去往沛郡的马车很快就出发了。待到了申时左右,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而马车也终是到了沛郡,那车夫扶着刘叔等人下车之后,说道“幸得今日老天没有下雨、下雪,这才能把诸位按时送到了沛郡,要不然,怕还得在路上多耽搁些时间。”刘叔等人闻言皆告了声谢,车夫点头,随即又敲了一声鼓,高喝道“一路顺风!沛郡!”随后,他便催马急去,刘叔见此时天色稍晚,心知此时定然是没有马车去往丰邑了,于是,他便找了个能吃饭、住宿的地方,准备安排一晚。
天渐渐黑下之后,同车的众人已是各自散去,而刘叔跟着一位城中老熟人在城里逛了一圈后,便在一家叫做“沛郡风情”的酒楼里,定下了一处房间,待到放好行李,刘叔又来到酒楼前台,点了一份狗肉锅、一壶酒,然后一边吃饭,一边又向店里伙计打听了一番沛郡的诸多信息,很快刘叔就从小二口中了解到,这沛郡之前竟是春申君的食邑,原来黄歇从秦国被放了归国后,那位新继位的楚王为感谢黄歇,将他从秦国解救了出来,便任命黄歇为楚国的令尹,封他为春申君,不久又赐给他淮北十二县的封地,而这十二县里就包括沛县,沛县,也即是沛郡,因为沛县原本是属于宋国的,待到齐国灭了宋国后,便暂归了齐国,后来五国伐齐,楚国占据了宋国淮北故地,于是沛郡便归了楚国,正由于沛县在历史上曾多次易主,所以当地人或叫沛郡,或叫沛县,而丰邑则是沛县下面的一个乡,至于刘叔的家乡中阳里,则是丰邑乡下面的一个村。
第二日,天方亮,刘叔洗漱完毕,便立刻赶往沛县的马车行,准备坐第一班的马车前往丰邑,丰邑作为沛县比较重要的一个乡,自然是有马车直达的,刘叔花了1个铜贝,从沛县乘马车一路赶到丰邑,可再想坐马车去往中阳里,却是没戏了,那丰邑乃是一个大乡,而刘叔马车抵达的地方,只是乡里的一座古城,而想要去到附近的中阳里村,便只能靠他的两条腿了,知道马上就要到家了,刘叔自然不肯耽搁,于是他到了城外一无人处掐诀念咒,变做一只灰色野兔,然后便一路狂奔赶往中阳里,沿途,刘叔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一边回想起过往在中阳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不久他的前面就出现了一条小河,自己以前是不是在这条河边看过有老人钓鱼?诶,那边的菜地好像是我们亲戚家的?那条狗看着好像挺眼熟,是大黄的儿子小黄吗?前方的路,自己小时候好像经常走,当年学走路时,似乎在那跌过好几次,应该快到了,咦,前方那几颗树是小时候看到的吗?前面那人,我好像见过……走着走着,刘叔倒有些累了,于是他心道,有机会还是搞一头坐骑来代步吧!
诶,离家十余年,这下总算是能见到父母、兄弟了,嗯?前面有个老人,以防万一,我还是去问一下吧,万一自己家搬家了,可就难找了,好在那老人确是中阳里的,他见刘叔面生,本还有些警惕,但看刘叔长的像是一位富家贵公子,便立刻为刘叔指明了方向,接着那老人又说“恐怕这会人都不在家里,秋收冬种,这时间该是要下地去了!”刘叔闻言道了声谢,随即便赶往附近田间,待走到前方,却见田地里到处都是农人在拼命干活,那一阵一阵的白烟,皆是农人在冬天里干活冒出来的热气,在田边望了好几眼,最后总算是在人群中,看到父亲刘煓、母亲温氏,正带着二位哥哥刘伯、刘仲,在田里不停的翻土,中阳里的冬天特别的寒冷,并且还不是北方的那种干冷,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湿冷,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就仿佛是有许多针在扎你一般,加之又有寒风不停呼啸,那真的是在冲击人类抗寒的极限,刘叔站在田边,望了良久,渐渐的,儿时的回忆开始变的清晰……刘家的田里,两个青年干的颇为带劲,那二人正是刘叔的大哥刘伯和二哥刘仲,也是刘家如今的栋梁柱,想当年田里最忙碌的就是父亲和母亲,自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帮忙,而如今最辛苦之人,却成了自己的大哥和二哥。
刘叔至今还依稀记得,自己的爷爷好像曾是丰邑的邑令,等到祖父死后,刘家便彻底的家道中落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祖父还是留了一些田产、金银,可惜家中吃饭的人也不少,渐渐的那些遗产就吃完了,想当年自己离家之时,家里只有不到200亩的地,如今来看,刘家的地似乎竟有300亩之多,刘叔算完,都有些怀疑人生了,诶,自己走了之后,这个家怎么就立马富裕了起来?自己吃的太多?难道我是个扫把星?咦?不对,刘叔左右又望了一遍,刘家田里,总共就四个人在干活,那四弟刘季又跑哪去了?还有姐姐去哪了?嗯,刘季今年也该有十岁了吧,今天这么冷的天,大家都在田里干活,怎么看不见他?原来自从刘叔被须菩提祖师带走之后,刘母就觉得自己的小儿子刘季,乃是天生的富贵命,因为他一生下来,就有一位老神仙下凡来,为其取名“刘邦”,后来那位老神仙还带走了自己的三子刘叔,去做其童子,当时,他们更是亲眼见到老神仙竟腾云驾雾而去,而自刘邦出生之后,家里的日子也是突然间便越过越好了,原本家里只有薄田不足两百亩,不过十年的时间,家里的田地已是翻了一番,这都可以称的上是一个奇迹了,照这样下去,刘家早晚得成中阳里,数一数二的田家大户。想当初,刘母之所以愿意嫁到刘家,那也是冲着刘邦的爷爷乃是丰邑的邑令,虽然邑令也算不上什么大官,但其家庭条件比起他人,肯定是不会差的,结果没有几年老邑令便去了,随后刘家便越过越差,最后连一点点底子,都给卖光了。
而待刘季出世后,家里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所以刘母就认为这一切是刘季带来的,故而就非常疼爱四子刘季,过往,她还曾私下与丈夫私下商讨过,觉得应是刘季给刘家带来了福运,加之又有老神仙为其取名,所以平日里刘季若是犯了什么错,刘母也是尽量维护,这种被母爱包围着的孩子,是真的很幸福,但这种孩子也有堕入深渊的危险,幸得刘父从来就不信他的四子是什么福子,又因为刘邦确是喜欢调皮捣蛋,而家中父母总是要有一个人来扮红脸,于是刘父经常是看其不顺眼,然后就开始动手打骂,而这,便让刘邦更偏向于温柔有爱的母亲,不过十岁的男孩,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所以刘母也是头疼不已。而刘季此时正跟着卢绾在中阳里的一处破屋里,点着火烤肉吃呢!这卢绾和刘季一样,皆是丰邑中阳里人,并且非常巧合的是,他和刘季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当初,中阳里的乡亲们在得知了这一消息后,还特意准备了礼物前来祝贺卢、刘两家,正因为有了这么个巧合,所以刘邦和卢绾的关系那是相当的铁,二人好的,几乎已达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于是这二人便渐渐成了中阳里“赫赫有名”的混世魔王!
刘叔在田里望了一阵,见田间人来人往,心道若是此时相认,必为不便,倒不如等到他们晚上回家,再做相认,于是刘叔就先回到了自己家中,待到天色渐暗,刘家人终于干完今日的农活,一家人也已准备一同回家做饭、吃饭,刘叔这时正待于刘家小屋中,当他入门见到家中供奉的那个砗磲莲花宝座时,便已明白,为何刘家会越过越好了,这么多年,连他也忘记了,当年祖师曾赠与刘家这件砗磲莲花宝座,也难怪刘家会越过越好,刘叔回到家后,忙在宝座前点燃几支贡香,然后便开始打扫起卫生来,待到打扫完成,刘家人竟还没回来,而就在他愣神回忆之际,刘家人已是一同进入了家门,突然间刘叔竟感觉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有些害怕,又有些犹豫,于是他马上就退出屋外,不一时屋中就传来惊疑之声,“家里是不是进贼了?”“不像啊,怎么贼还会帮着收拾家里卫生!”“也没丢什么东西啊!”“私房钱没少,万幸,万幸。”“妈我饿了,要不先吃饭吧。”于是不一时,炊烟升起,稻香飘来,刘叔在外面见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好像都十分的高兴开心,而自己却像个陌生人,不知该不该进,他有些犹豫了,要不要相认呢?要,还是不要?算了吧,自己……要不,明天再来吧!
于是,刘叔便快速的跑了出去,然后消失于夜色之中,到了第二天,刘叔依旧默默守在家人身边,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今日,他也终于是看到了那位地煞星弟弟刘季(刘邦),只见那刘季的鼻子高高隆起,鼻梁非常的挺直,其两眼之间的山根部分也没有凹陷,确是俊郎,一身体态瘦弱却强壮,两旁的耳朵很大,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再看其手臂也很长,像是孙悟空一般,真是一副好样貌啊,也难怪会得母亲的疼爱,虽然人的外表是天生的,但一副好皮囊真的会带来许多先天的优势,此时,刘叔倒想起祖师曾教过的望相术,他看了一会,方想起刘季的这种鼻子,在相术里,叫做伏羲鼻,主大福大贵!刘叔心道“看四弟刘季的相貌和面相,果然不是什么凡物啊。”随后,刘叔又仔细的看了一番,却始终没发现姐姐刘宣的身影,刘叔不禁疑惑道“难道宣姐姐已经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