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也好,凡人也罢,我只知道我是大理寺的人,未来的大理寺少卿。”
不悔仍然是微笑着的,只是身体仍旧紧绷,他已经做好随时破窗而出的准备了。
“我不管你们是否想要夺嫡,是否要借此做些什么,但查案是我的责任。”
“就算是陛下亲自下旨,都不能阻拦。”
云星怔了怔。
这么多年了,不悔果然一点没变。
一如幼时那般……
也罢。
他也没想过能劝服他。
“不必紧张。”
云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这里是教坊司,我就算要对你动手,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些可惜。”
不悔垂眸,没有接话。
“或者来说。”
云星仰头喝下碗里的酒“我回来之后,你从未信过我。”
“八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不悔仍旧没有看他。
台上,灵辛踩着鼓点翩翩起舞,二人都没在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楼下的笙歌乐舞。
“六殿下。”
不悔看着楼下的欢闹,眉眼微垂“我所求不多,只愿天下不再有家破人亡。”
话毕,不悔站起身,将手中的匕首放在桌子上后,坚定离去。
云星就这样看着他远去,半晌,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也罢。”
大理寺
该布置的已经布置了下去,乌亭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一个人负责大理寺的工作还是太勉强了些……但总不能让大理寺散了。
百人失踪案已经确定主谋,但不知道为什么,乌亭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探案人的任何一种直觉都很重要,乌亭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犹豫了许久,还是打定主意进去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悔或许能给他一些答案。
“吱呀——”
有灰尘轻轻的扬起,乌亭环视了一圈,最后被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狄大人是在调查异士伤人案后失踪的,连带着密探李元芳。”
乌亭站在硕大的分析板前——这里原本是不悔的办公处所。
不悔向来习惯将证据用针别在这块板上,然后连线分析,他之前不负责探案,只负责统筹文书和撰写报告与整理卷宗。
如今自己探案了才发现,他昔日打趣不悔的这种方法,竟然如此好用。
这间屋子专属于不悔。
乌亭拢了拢脚边的卷宗,眉头紧锁。
这件事的严重性或许超乎了他的想象。
不悔的板子上原先就挂了几庄案子的名字——从百余年前开始的案子。
最近的,是异士伤人案。
这桩案子是由不悔和狄仁杰合力负责,几月前两人似乎掌握了什么证据,于是狄仁杰亲自前去调查。
这一去,便没再回来。
异士伤人案的纸条上标注了一个日期,十一月四日,被不悔用朱笔标注了起来。
往前,是机巧失控案,再往前,华灯案,莲池案。
机巧失控案?
乌亭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案子他记得,是三年前的案子。
整个承安里使用机巧的不在少数,这种只需要使用玄力储存装置就可以催动的机巧早已融入了百姓的日常生活。
自百年前开始,先皇在位时机巧遍已经随着异士的公开,而进入凡常百姓家里。
或取物,或点灯,或制作东西,用处何其广泛?
这百年来,机巧何时失控过?
乌亭心里一惊。
机巧,失控,三年前。
三年前,血月悬空,那一日同时发生了机巧失控案,但是大家把他归咎于血月影响,那个坊主倒霉。
但事实真是这样的吗?
不可能。
莫名的,他忽然想起来,在曲池坊时,那位早就该死去的异士月朝的话。
“狄仁杰已经死了。”
乌亭心里一震。
他是断然不会信这等鬼话的。
但是狄仁杰确实失踪了,生死未卜,如今已经过去了近两月,如果狄仁杰还活着,为什么毫无音讯呢?
但他也不愿意相信狄仁杰是真的死了。
如果狄仁杰还活着,那么他必然还在承安城内。
城门口有专门为了查验异士所设的机巧,如果狄仁杰经过过那里,那城门应该会有记录。
而百尺城墙,必然不可能有人带着狄仁杰从这么高的地方出逃。
狄仁杰,多半是被人囚禁了。
乌亭挪开百人失踪案,比对上承安城地图,随后从地上捡起异士伤人案的卷宗。
“异士疑似无故发狂,原因未知。”
异士伤人,是在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对外出口的重要坊市,其中临水,人流量大,地上地下都四通八达。
如果说那里最有可能,那只能是那里。
那么,狄大人应该在……
几日后,长乐坊
丝竹声不绝于耳,长乐坊不论何时都是这幅歌舞升平的模样。
这间客房只是长乐坊最普通的客栈的一间客房,只需半吊钱,便可在这住下。
不悔按住窗框,利落的落在这间客房内。
“师父,我查到了。”
“狄仁杰应该在这儿。”
不悔将地图抹平,李太白仰头灌下一口酒,看了一眼地图上的标注,随即摊了摊手。
“我是剑客,不是机巧鼠,我可没办法在这么多道路里找到狄仁杰。”
“不需要。”
不悔伸出手,指尖白光浮动“只需要距离他十丈,我就能感应到他,而且范围我已经缩小了,大概在西音坊西侧。”
话毕,不悔伸出手黑白相缠的光化作一枚玉佩,静静的躺在李白的手心。
“机巧有暴露的风险,如若玉佩亮起,就击碎玉佩,我可以随时到。”
李太白看了玉佩许久,半晌,才笑道“那你找到,我该如何去寻你。”
“这……”
不悔挠了挠头。
他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好徒儿。”
李太白又懒散的躺回椅子上“能把狄仁杰困那么久,怎么可能是一般人,你真是蠢笨极了。”
不悔叹了一口气“是是是,所以师父,我们该走了。再有三日,那瀛洲使节就该进城了。”
“莫要打断我的话。”
李太白睨了他一眼,随手解下自己腰间的酒葫芦,扔进了不悔怀里。
“要是你寻得,便摇壶为信,我在壶里留了一道剑气,必要时也可以救你一命。”
“我虽然没有青出于蓝,但好歹也学了你十之七八,怎么可能还有人能伤的了我。”
不悔悠悠地翻了个白眼,但仍听话的将酒葫芦收起,看着酒葫芦化作光点消失,李太白才满意的眯起双眼。
“不悔。”
听到李太白直呼自己的大名,刚拿起剑的不悔动作霎时停了下来,一双好看的杏眼犹疑地对上李白的视线。
往日散漫的剑仙面上再也不见那种醉酒的迷蒙散漫感,唯余认真。
不悔心底一惊,还未曾将疑问问出,李太白便拿起剑,踏出了屋门。
“若有一日,你坚持不下去,为师还能做你的后盾。”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的,不悔只皱了皱眉,并没有在意。
权当李太白喝多了胡言乱语。
李太白已经先行一步,不悔看了一眼骤然冷下来的客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