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发生的事情委实多了些。
寒风吹得不悔抖了抖，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先是百人失踪案，然后是狄大人失踪，六皇子九公主回归。
看似毫无关系，但是莫名其妙的，不悔觉得，这三件事后，有着同一只推手。
乌亭受人胁迫这点毋庸置疑，他如今不在大理寺，不能光明正大地利用大理寺的资源查案。
他只觉得有些东西比这寒冷的风雪还要刺骨，良久，他才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算作休息。
破局之法，还得再想。
正想着，他迎面忽然撞上一人，不悔被那人撞的踉跄几步，有些不稳地坐倒在雪地上。
那人声音带着些许少年的青涩，但非常温润好听，不悔有些愣了愣，半晌，才不知所措地开了口
“抱歉。”
“无事，先起来吧。”
眼前伸来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比他的手略宽几分，长而骨节分明，中指与食指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看得出来，是常年下棋之人。
不悔顺着手向上看，看清来人的脸后，忍不住愣了愣。
邺王？他怎么会在这？
不，不对，这和他刚才见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这人披的斗篷看似简单，但不管是那柔顺的缎面，还是周身的气质，足以彰显来人身份的不一般。
换而言之，这才是真正的邺王。
那他刚才在邺王府见的，又是谁？
“好久，不见……”
不悔的声音有些轻。
云星的眼睫颤了颤，他不耐地伸出手，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冷，容易染风寒。”
“我就是医生。”
不悔的声音在云星平静的目光中渐渐变小，等到他回过神来，云星已然站在他身侧，与他一起走了不知多久。
“你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云星没有看他，目光稳稳的落在远处，不悔哦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感到些许轻松。
“来找你让你去跟陛下说，撤了伴读的圣旨。”
“这种事情以后不需要亲自来访，递一封信给我就够了。”
云星唇角染上几分笑意，蓝紫色的眼瞳里染上几丝温润的笑意“我许久没回来，如今回京不过几个月，不知舟家主可否赏脸，与我在承京城内走走。”
“既然你邀请，我肯定不会拒绝。”
大理寺
大理寺最近几日忙得团团转。
本来之前大家都对天天躺在屋顶喝酒晒太阳的舟少卿有所不满，但当不悔真的走了，大家才发现他的重要性。
往日绝不会有这么多的工作！
本来大家对乌亭多有怨言，然而看到办公堂最上面，几乎将要把人卖了的卷宗后，大家还是齐齐闭了嘴。
“大人。”
“讲。”
案牍后的乌亭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来人呃了一会，最终叹息一声，向前几步，将信封放在了乌亭的桌子上。
乌亭将毛笔摆好，揉了揉眉心，没过多询问哪里的信件，顺手便拿了起来。
然而，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让他觉得有些心惊。
信封上，只有五个行书小字
“大理寺，亲启”
乌亭面色严肃了不少，他展开信纸，方发现这是百人失踪案的线索整理，以及推论。
但如果不悔只传递这点信息回来……那有什么用。
信纸尾端的墨迹有些奇怪，乌亭似乎想到了什么，将信纸翻了一个面，拿起手边的茶水，细心地涂抹了一层。
不出所料，另外一段字，就这样显现在信纸背面。
“……注，已查明暗鸦或参与其中，某对一些人多有怀疑，今日将假借理由前往查探，望少卿加强天眼阁防卫，先行排查大理寺内奸。”
信到这便是结尾了，乌亭微微蹙眉，朝着候在一旁的人招了招手“去，通知下去，我要开会。”
“是。”
朱雀大街。
“听闻这条大道命名为朱雀大街，还是因为舟家的先祖。”
云星看着前方明显热闹了些许的街道，神情愈发温软“据载，高祖率军入承京时，时任随行军医的舟家先祖的夫人正好生产，天空无端出现凤凰虚影，引得百鸟朝凤，高祖大呼神迹，称这乃天命皇后……”
“啊，这段我记得。”
不悔的声音带了几分揶揄“谁知高祖皇帝去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位“天命皇后”竟然是一个男孩，但我舟家这位祖宗也很争气，十六岁入朝堂，正好是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后来太宗皇帝开启我广朝盛世，这位也没少出谋划策。传闻这位先祖不过二十几便早早去世了。”
“邺王这是想说什么，想说我要步我先祖后尘？”
不悔仍然是笑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云星总觉得他的笑不达眼底。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悔没有再说话。
二人静静的沿着街道行走，不悔全程神游，云星看破不说破，待云星站定，二人已经来到长乐坊教坊司门口。
“你……”
不悔面色有些古怪“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劳逸相结合，闲暇时总要找找有没有什么趣事。”
云星向前踏出一步，朝他伸出手“来？”
不悔一瞬间觉得有些恶寒。
莫名有点基。
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不悔尬笑两声，没理会云星伸来的手，就这样抢先踏入教坊司。
此时正值教坊司舞姬演出完的休息时分，虽然台上没有舞蹈，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云星带着他轻车熟路的上了楼，坐到雅间里的时候，不悔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太抽象了。
“今日正值教坊司的头号舞姬灵辛演出，因而台下座无虚席，虽然气氛不错，但总归是吵闹了些。”
有侍女送来茶与酒，云星给自己甄了一杯茶，随后将酒坛朝着不悔推了推。
“回来这段时间听说你爱喝酒，这教坊司的独酿好酒，可以尝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应该不用我给你说。”
不悔并未领情，云星微微一怔，挥了挥手，屋内侍奉的侍女尽数离开。
一道墨痕冲天而降，一颗漆黑的棋子落在桌上，缓缓像四周铺开了方格一般的痕迹，刚好将整个房间笼罩。
“我只为了一件事，你退出调查百人失踪案。这案子背后的东西，不是你能招惹的。”
不悔严肃了几分，一双金棕色的眼瞳带着些许警惕，就这样牢牢盯住云星“如果我说不呢。”
“这件事，由不得你。”
云星放下茶杯，看着桌上的棋子，良久，他才伸出手，捏住了那枚黑棋。
丝竹声骤然响起，头号舞姬手持一把伞，降落在舞台中，踏着鼓点开始起舞。
“谈判破裂了，你要杀我灭口吗。”
不悔柔和一笑，手里已经做好准备，只待云星暴起，他就格挡。
“我不会那样对你，至少现在不会。”
“我有我要做的事，虽然我不希望与你为敌，但是我们迟早要站到两方。”
云星拿起黑棋，房间里的纹路尽数消失，他抬起手，将棋子送到不悔的眼前。
“我们，或许都只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