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杀声响了一整晚，中途大顺军曾趁着夜色抢下过城头，可很快随着天明又被打了下来。

　　闯王攥着一块破布，气的发抖。

　　压抑不住的怒火让他把布团砸在苏媚身上。

　　“看看你干的好事。”

　　苏媚展开布团，嫣红的面色霎时变得铁青，尖叫一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闯王暴跳如雷，大骂道：“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是细作被抓之前拼死传出来的。

　　你们白莲教就是一帮蠢货，潜入城中那么多天，居然还能烧错目标。

　　现在好了，连累本王的人也被一网打尽。

　　要不是康年求情，你早就被本王砍了。”

　　苏媚失魂落魄的呆在原地，脸上青一块红一块。

　　李自成越看越气，咬牙切齿的说道：“滚，给老子滚。”

　　在宋献策的示意下，侍女拉着苏媚赶忙离开。

　　李自成余怒未消，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量想办法补救。

　　“康年，眼下这般局面，咱们该何去何从。”

　　宋献策依旧冷静，从接到消息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

　　可综合了所有因素，他不得不承认，这太原城，怕是打不下来了。

　　“大王，先鸣金收兵吧，打了这么多天，也该让刘将军回来歇歇了。”

　　李自成不甘道：“那太原？”

　　“打不下来的。”宋献策摇摇头，“好在咱们损失不大，倒也没失了谈判的本钱。”

　　“你的意思是，答应明皇？”李自成若有所思。

　　宋献策抿抿嘴角，继续摇头道：“不，山东我们也要。”

　　“可我们没赢啊。”

　　“也没输，不是吗？大王，现在急的人不是我们，女真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该急的是大明皇帝。”

　　李自成点点头，勉强答应，“行，就依你所说。”

　　吴言关注战况一整晚，直到天亮发现没破城，才放心睡去。

　　刚睡着就被叫醒，侍卫传令，“闯王有请。”

　　吴言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走进王帐，李自成已经收拾好情绪，面无表情的坐在大椅上。

　　侍立一旁的宋献策面带微笑的请吴言入座。

　　“吴兄弟，这些天住的可还行？没人怠慢你吧，有的话告诉我，一定军法处置。”

　　见这小孩模样的军师如此殷勤，吴言了然。

　　成了。

　　他同样打着哈哈，“没，哪有人怠慢，住的可舒服了，大王怕我住的不习惯，不还特地给在下调了个随从嘛，已经很好了。”

　　宋献策笑道：“那就行，不然照顾不周可就失礼了。”

　　打了一会太极，还是宋献策先沉不住气，开口道。

　　“吴兄弟，这几日攻防演练下来，我们也看到了太原城的优点，确实不错，城高墙厚易守难攻，适合做闯王行宫。

　　为了避免更多死伤，我们大顺军打算先退回清源县，等你们退出太原再来接手。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把攻城说成演练，打不下来说成避免死伤，这些玩脑子的还真是会说话。

　　吴言也不点破，询问道：“什么问题？宋兄请讲。”

　　宋献策盯着吴言眼睛，强硬的说道：“我们要山东。”

　　早有所料，吴言还是装出吃惊的表情。

　　“不行，绝对不行，山东布政司可是大明重地，而且山东给你们了，京师不就成飞地了？”

　　宋献策像是得到了某种答案一样，不理会吴言的拒绝，依然重复道：“我们要山东。”

　　吴言再次拒绝，“不可能的，在下来之前，吾皇只交代了秦、晋二地做为贺礼，没有提到山东。”

　　“我-们-要-山-东。”

　　宋献策像是只会这一句一样，不停的重复着。

　　吴言犹豫了一会，面露难色，“此事事关重大，在下决定不了，需要亲自面圣，以求圣裁。”

　　宋献策断然答应，“好，吴兄可自行离去，晋王的话，我看他病还没好，就先留在军中，好好静养吧。”

　　“还是宋兄考虑周到，那在下就替晋王先谢谢你了。”

　　吴言拱手致谢。

　　又寒暄了几句，吴言起身告辞。

　　待他离开之后，一直没反应的闯王开口了。

　　“康年，明皇会同意吗？”

　　宋献策胸有成竹，微微一笑，“大王，方才这位使者眼神中没有意外，而且并未动怒，这代表他早有心理准备，说要回禀，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听闻此言，闯王终于露出笑意。

　　“好，传令下去，大军开拔，回防清源，本王要宴请三军。”

　　宋献策也陪笑着，“想必不日大王便该自称‘朕’了。”

　　“哈哈哈哈，说的是，朕要宴请三军。”

　　营帐外的不起眼的角落，一名瘦高的人影状似无意的路过。

　　“大王说‘哈哈哈，朕要宴请三军’，大概就是这些。”

　　华安绘声绘色的模仿着听到的声音。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吴言大人被大王召见的时候，吴大人都会让自己在王帐周围多走动走动。

　　还被巡逻的人抓到过几次，但见他是军中熟面孔，脸上的稚嫩又显得无害，只是警告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每次吴大人都会要求他复述听到的只言片语，好在自己做为书童，记性好是基础。

　　听话、本分、不乱问，主人家有安排照做便是，从不去想背后的缘由，这才是他能在一众下人中被赐姓“华”的原因。

　　眼下，他认为吴言就是自己的主家，所以既然是主家的要求，那他都会尽力做好的。

　　吴言听完自己走后闯王二人的反应，特别是矮军师的反应，摸了摸下巴上新长的胡茬。

　　嗯，火候刚刚好，宋献策果然猜到了，那在正式宣告天下之前，大顺这边应该算稳住了。

　　“走吧，小安子，老爷我带你出营。”

　　心情大好的吴言迈着螃蟹步，领着华安便出了军营。

　　果然无人阻拦，看来有人提前交代过了。

　　唯一的问题是，大顺军缺马，最多只能给吴言一头驴做代步工具，而以驴的身板，显然驮不起两个人的重量。

　　吴言看着近在咫尺的太原城，又看看满目疮痍的战场，最终还是认命般的长叹一声。

　　“唉，绕路吧。”

　　主仆二人加一头驴艰难的走在绕行的山路上，突然一个疑问划过心头。

　　吴言擦擦汗，心里嘀咕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