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马上凝重神情,“全听陛下吩咐。”
“好。”李世民点头,“朕命你,出使狮驼国。”
王玄策惊得说不出话。
“怎么?害怕吗?”李世民见他没回音,问。
狮驼国,早有耳闻,是鬼国,是魔国,还是被神祖咒的国度?那些乌鸦就来自狮驼国,王玄策反到不害怕。
“不,陛下。草民只是突受重托,吃惊而已。草民不害怕,其实早对狮驼国心生好奇,想去看看了。”
“既然受命,就不用再称‘草民’,以‘臣’自称吧!”
“臣定不辱使命!”王玄策叩拜。
李世民接着马上说:“此事不必急着去做。朕亦知危险,你要多作准备,郭孝恪那边要与他多商量。另外也不急着上路,去看看你父亲吧,你们父子想必有很多话说。”
王玄策感激再拜。
王玄策之后才得知,自己离开长安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变故。崇佛派怎会放过佛宝案?他们当然也不肯只以对个小小主簿定罪的结果来结案,朝中不少大员被他们拉下水,弄得一身污,其中就是御史中丞蒋先获。抓不到真凶是蒋先获一党最大的软肋,在一连串斗争之后,蒋先获不得不辞官隐退。在这场朝堂斗争中,王玄策的父亲只是个小人物,反到无人在意了。斗垮蒋先获一系,崇佛派取得阶段性胜利,暂时歇了气,皇帝趁机做和事佬安抚两派,叫他们各退一步,相关涉案人员有罪的就惩,有疑的就放,王玄策的父亲就这么释放回了乡。
离开长安,王玄策直奔洛阳城。洛阳的家已经许多没回去了,几乎已从记忆中淡忘。
来到院门口,没有预想中的冷清,反而听见说话声,有好些人在院子里。王玄策好奇,跨门入院,只见院中坐了男男女女,有老有少,都是左邻右舍。
“哟!王家小子回来了!”邻居们叫道。
王玄策面对众邻有些害羞和无措,忙着问候各位大叔大婶。
“长高了呀!”
“还‘小子’呢?人家都见过皇帝了,找回佛宝,立下大功。”
“以后定要做官了吧?”
邻居们原来都是来祝贺的,谁看不出来,王玄策遇了大机缘,以后要飞黄腾达了。
房门里走出个中年人,精气神不怎么好,像遭过大难,但对王玄策露出笑脸。
“爹!”王玄策见到他,更是喜出望外,几步扑了过去,投进他怀里。
中年人也将王玄策紧紧抱住,泪水从眼中流出。
“你们父子快进屋吧,哭在院里,让邻人看了笑话。”这时屋中又走出一人。
王玄策见了他,也很高兴,连忙躬身行礼,“蒋中丞好。”
“别‘中丞’了,我已辞官,称世伯吧!”蒋先获笑道。
“世伯怎到我家来了?”
“不能来?我也是洛阳人,家就在附近。知道你要回来,在此等你,随顺与少年时的同窗叙旧。”
进了屋,王玄策先瞧见母亲的牌位,往事上来,不由得心伤,立即给母亲上香叩头。
“为了我,你们母子受苦啦!”父亲惭愧道。
“不,我们一家人缺一不可。”王玄策倔强地说。不过,不愿缺一的一家人,还是缺了。
“都是佛宝惹出来的。怪我,要是推辞看守佛宝的差事,什么都不会发生。”父亲悔道。
蒋先获一旁说了话,“其实与佛宝无关,佛宝只是件死物,既不带来福,也不带来祸,所有祸福不过是活人带来的,为了自己的目的,借死物大做文章。”
“是,一枚佛宝牵扯出了许多事,不仅在大唐如此,在西域我也见识到了。真不知佛祖赐下此宝,引人争斗何意?佛宝本是吉祥之物,然而围绕它的全是灾祸。”王玄策感慨。
蒋先获是不信神怪的,佛祖赐宝之说,他嗤之以鼻,“不过是什么人想讨个祥瑞,才造了这东西。”
王惠行紧张,“蒋兄……”他口中的“什么人”暗指谁,还不够明确吗?
蒋先获不以为然,“此处只有我们三人,我又没说明,贤弟不用紧张。佛宝回来,此案算是结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提,谁提,谁就是跟皇帝过不去。”他向王玄策笑道,“贤侄为皇帝办了这么大件事,皇帝给了多少赏赐?”
王玄策谦虚道:“讨回佛宝非我之力,全靠安西都护出力,我哪敢要赏赐。不过陛下提到封赏,当是参与都有份的,在长安面君的时候,陛下就封我做了官,以后我就是陛下的臣子了。”
“什么官?”蒋先获和王惠行同时问。
王玄策也不知使节算什么官,把李世民命他出使狮驼国的话说了遍。这事,迟早都得告诉父亲。
听完,蒋先获投以嘲笑,“什么官?不是官!是苦差事!皇帝就爱折腾,你才多大,让你代表大唐出使?那什么国?狮驼国?狮驼国在哪儿?”
“在西域。”王玄策不敢把狮驼国的详情说给他们听,怕他们担心,“只是个弹丸小国,不过相当于我们大唐一座城。陛下命我出使,也是想看看我的能力,若我办得好,以后定前途无量。我一定全力去办。”
西域小国多如繁星,居于中原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它们是什么,只想着确实是给王玄策的一个锻炼。
才与儿子团圆,王惠行始终舍不得他又要离开,但为了儿子的前途,必须忍耐分离。
“什么时候走?”父亲问。
王玄策叹了气,“过几天吧!陛下虽说不急,可我也不能拖。”
父亲点点头。
在邻居们张罗下,几桌酒席摆好了,更多邻居挤进王家院子,都没有白来的,提了活鸡活鸭,还有好酒,最差也提了自己种的土产,一起庆祝王玄策回家。
几天时间眨眼便过。清晨,王玄策向父亲磕了头,肩挎行囊,再次踏上前往长安的官道。
先至长安报到,一国使节有专门的随从和护卫,然而李世民没给他安排这些,只让他随郭待诏一同返回西域,到了安西都护府再由郭孝恪安排。
此次再往西域,没有满胄陪伴,没有乌鸦吵闹相随,更没有碰上奇怪的妖魔。王玄策感觉自己与前次不同了,仿佛从一个世界转换到另一个世界,自己长大了,也变得平凡。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依然有乌鸦悄悄飞行。
“想不到啊,想不到!公子居然成了使节,要出使我们狮驼国?怎么办啊?怎么办?”
“禀告大王啊!如此重要的事,必须马上报告!”
“唐皇打的什么主意?怎突然盯上我们狮驼国了?我们多么低调,闭锁国门,结果还是被惦记。”
“怕什么?别说安西都护府那点儿军队,就是来十万、二十万、百万唐军,都不是我们狮驼国对手。”
“说得对,我们不怕凡人!”
“走!去禀告大王!禀告大王!”
乌鸦们一哄而散。
长翅膀的永远比地上跑的速度快,长安的消息很快传到远在天竺的金翅耳里。
金翅听了讲述,笑起来,“有意思。无知者无畏,唐皇的手伸得够长的。也好,很久没回狮驼国了,天朝大国有使来访,我怎能不见呢?狮驼国也该活动活动了,不然旁人会以为我们那儿是无人之地。不过,那地方确实是无‘人’之地。”他说完,化作大鸟,离开了曲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