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都护府的驻地设在交河城。顾名思义,此地有两条河流交汇。在这时而草原,时而戈壁的西域大地上,这可是水草丰美的好地方,唐军到来前,各部族你争我夺,唐军到此筑城,才结束了纷争。
茫茫青草一望无际,马群肆意欢跑,这些都不是野马,都是唐军的战马。最初唐军在西域只有几千人,其后不断增兵,如今已有数万兵马。交河城其实就是军城,里面的居民全是大唐军士及其家属。王玄策仅看着战马群就心旷神怡,想象着大唐在西域的威风。
快马进城,尘土飞扬,城里比较简陋,西域偏僻之地,自比不上中原繁华,街上小贩叫卖,显然是外地来的游商,个个都是高鼻深目的西域面孔,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郭待诏一行未停留,王玄策不敢多看,急匆匆去见此城之主,安西都护郭孝恪。
王玄策首先出示皇帝密诏。郭孝恪仔细读了,把王玄策重新打量,微笑道:“上次见面,你还是个毛头小子,这次再见,感觉成熟稳重多了。”
“下官的容貌没有变,只是身负皇命,不得不持重一些了。”王玄策回答。
郭孝恪点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狮驼国?”
王玄策回道:“随从、补给都得准备,狮驼国的情况下官还得详细了解,大概三五天吧。”
“随从、补给我会为你准备。对狮驼国,你了解多少?”
王玄策对此不敢夸口,“可以说一无所知,目前看到的最说细文字,来自前安西都护乔师望将军的游记。”
“在未亲眼见到妖魔前,乔附马游记里的那些神怪之事,我完全不信的。但自祭赛国之后,我便不敢说不信了。在西域,到处有狮驼国的传说。你此行极度凶险,陛下密诏中命我便宜行事,必要时可调动安西军,可见他对狮驼国并未抱多少希望。”郭孝恪手持诏书道。
王玄策早有心理准备,无畏地说:“陛下命臣出使,实为刺探虚实,又准许都护用兵,可以得知,陛下是想将狮驼国纳入版图的,目的恐怕是防范崛起的大食。但下官以为,能不用兵,尽量不用。假如狮驼国真是妖魔之国,不是我们对付得了的;当然,大食国同样对付不了。留着它反而有好处。”
“确实是这理。”郭孝恪赞同,“先了解到狮驼国的虚实,才能有下一步谋算。你去准备吧!”
王玄策告退。
他一走,郭待诏马上开口,“父亲,我以为根本不存在狮驼国。”
儿子说话从来没个准备,当父亲的不以为然,“你有什么想法?”
郭待诏说道:“狮驼国只是民间传说,从来没人见过狮驼国的人。”
“按王玄策和乔师望所言,狮驼国里的都不是人,何来‘狮驼国人’一说?再说,那地块方乃战略要地,周围诸国居然不去抢占,你作何解释?”
郭待诏哑口无言。
“我到希望王玄策说的能成真。”郭孝恪言道,“只要狮驼国不惹事,我懒得管,怕的就是它反与大食串通。”
王玄策到达交河城,除了见城主,第一个找的人就是满胄。他已经打听到,满胄在安西都护府当起了通事,现住在城内,教授其他通事天竺语言文字。
“满胄大哥!”在通事们住的院子里,把满胄找着了。
“小兄弟,你怎么又到西域来了?”满胄很惊喜。
“我来办大事。先别说公事,我请你吃饭,现在我有的是钱!”王玄策拍了拍挂腰带上的荷包。
边塞小城没有豪华酒楼,只有路边酒摊,点上几个小菜,花不了多少钱。王玄策与满胄聊起分开后各自的遭遇。
满胄有安西都护府的俸禄,生活无忧,只是依旧挂念着回国。在西域,有更多来自天竺的消息,满胄通过其他天竺人得知摩揭陀国的满胄王不过是戒日王的傀儡,是个没用的,只知享乐的胖子。他与他的三十个妻妾花天酒地,他那一千个女奴也都穿金戴银,把这些破费全算在人民头上。摩揭陀人没有不诅咒他的,后来,他终于死啦!
假满胄死了,满胄很震惊,就像死的是自己一样。详细了解到假满胄的死亡经过,满胄更是呆了许久。假满胄的死也许不是意外,喜增成为了新的摩揭陀国王,满胄不知该怎么评说。
“如果我没离开天竺,成为国王的会是我。死的会不会是我呢?”满胄问。
“别想这么多,满胄大哥。那个冒充你的人也算得报应了。”王玄策安慰他。
“不是报应,是他替我死了。以前我恨那个冒充我成为国王的家伙,现在一点儿不恨了。然而真正的罪魁还没得到惩罚。”
“只是怀疑,也许真是意外呢?”
“如果死的只是冒牌货,我会认为是意外。可喜增怎么对待我的妻妾和亲戚的呢?尽管他们为了富贵背叛了我,承认那个冒牌货。可被灭了口,我还是为他们伤心。”
王玄策不知该怎么安慰了,满胄看起来并不怎么悲痛,也许他已经放下了。“满胄大哥,你还想回天竺吗?”
满胄沉默,过了好一阵,他才说:“满胄不得人心,就算我回去,人们已经认定满胄死了,我说的话谁会信呢?喜增已是合法的国王,我能拿他怎么样?不过,心中还是有回去看看的想法,随缘吧!这里也挺好,不愁吃穿,人们也都尊敬我,叫我‘先生’。”
“你看开就好。王位不过云烟,为了那位子,杀来杀去,谁会开心呢?”王玄策说,“满胄大哥,我这次来西域是要办大事的。我想请你做通事,跟我一起到狮驼国去。”
满胄吃惊,“怎么想去那里?”
“是皇帝的命令。”王玄策将自己的使命全盘托出。
已经惊讶的满胄更加惊诧,“你们皇帝想打狮驼国的主意?他到是一句话,送死的是别人啊!狮驼国在西域到处有传说,有些极其恐怖。但如果你去,或许好一些,那些乌鸦不是称自己来自狮驼国吗?叫它们带路。”
“我现在就是找不到它们了呀!寻回佛宝后,它们就消失了。满胄大哥,你觉得太危险,那就别去了,当我没提。”
“有什么危险?”满胄突然拍桌子,“那么多危险,我们都走过来了,还怕区区狮驼国?你去,我肯定跟上!”
“太好了!我就知道满胄大哥不会抛下我。这顿饭没白请,这笔公款有名目上账啦!”
“你说什么?”满胄马上感到不对劲,“饭钱哪来的?”
“皇帝陛下给我出使的费用,算是公款吧。只能花在与出使有关的地方。”王玄策解释。
“公款吃喝?让郭都护知道,会用军棍打死我们!”满胄惊恐地盯住桌上的饭菜。还敢吃吗?不敢了。
“不会,不会!只要满胄大哥接下差事,我就能算作请通事的钱入账。可要是满胄大哥不接差事,我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笔花销……领军棍吧!”
“小子,你从一开始就给我下了套啊!”满胄怒吼。
从第二日起,王玄策与满胄便开始打听狮驼国的情况。交河城有许多西域游商,但向他们请教后,这些见多识广的商人,个个直摇脑袋,讲起恐怖故事。他们说法不一,观点却出奇一致——狮驼国去不得,撒尿都不能朝着狮驼国的方向。其它东西没多大价值,让王玄策和满胄白忙一天。
次日,王玄策和满胄又上了街。这次他们碰见了群衣衫褴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