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死老鼠?说清楚点!”涂神婆本就不耐,见阿春说得不清不楚,心中更恼。
“堂屋,堂屋里不知哪来许多死老鼠,一个个跟猫大小,都被吸干了血,怕是,怕是那柳像作祟!!!”
想起方才推门看到的诡异一幕,纵然这几日已亲手杀了七八个人,阿春仍不禁心中发冷,强抑着内心恐惧,小声道。
“死老鼠?”涂神婆听着,心里也不禁惊疑起来,赶紧起身,去堂屋查看。
要说这山中,老鼠的确是多,但涂神婆自有手段,而且还养过一只狐鬼,那些虫蚁狐鼠从来不敢侵犯,如今是哪来这许多死老鼠?
盯着堂屋地上,又抬头看了看壁上神龛,涂神婆良久无语,心中猜测怕是与昨夜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有关,隐隐生出些不安。
“无妨,山中有些老鼠也不稀奇,今晚你我便在屋里守着,看看发生了何事事。”过了片刻,涂神婆低声开口。
当晚,两个便藏在堂屋与里间的重重帷幕后,也不掌灯,就着窗棂透过的月光,无声等着,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到了亥时,月亮升起极高,透过堂屋的天井,在地上投下一块八仙桌般大的光斑。
壁上神龛中,缓缓飘出一缕淡红色的雾气,消散在清冷的夜色中,落在两人的口鼻间,隐隐带着几分腥甜。
“这是什么东西?”闻着那股气息,阿春不禁有些迷醉,随即清醒过来,忍不住倒退一步,失声惊道。
“噤声!”涂神婆毕竟岁数更大,心态更加苍老,又曾见过许多不于人道的诡异,清醒比阿春更早,此时见她惹不住出声,低声斥道。
两双眼睛紧紧盯着,但那神龛之中,除了起初飘出一缕红雾外,再无其它异样,反是过了半柱香功夫,一只如同小猫般的肥硕老鼠顺着院墙溜了进来,窸窣一声窜进了堂屋。
进了堂屋之后,那硕鼠也颇警觉,突然停下脚步,鼻尖在空气中仔细嗅了嗅,短须微颤,似是感觉找对了地点,方迈开四条短腿,欢快地向堂屋深处的神龛跑去。
但哪知当跑出两三丈远,刚到供着神龛的壁下,便一头栽倒,似是进入了最香甜的梦想,呼呼酣睡起来。
紧紧盯着那只酣睡硕鼠微微起伏的肚皮,涂神婆和阿春忍不住面面相觑,这莫非便是那柳像诱来的血食,便如捕蝇草般?当下更不敢呼吸。
不过还好,这猩红甜雾,似是未对二人产生什么影响,只是吸引来的山老鼠越来越多,到了子时,已经栽倒了十七八只,乱七八糟躺在地上,让阿春看得直泛恶心。
到了此时,那神龛中的邪异诡物似是满意了,缓缓收回红雾,随即咕噜咕噜响动起来。
紧接着,涂神婆便看到,那白日里相对普通的柳像,入夜后竟如一只活物般缓缓蠕动着钻了出来,原本刀削斧刻的纹路,此时亦如黑色虫豸般变幻扭动,映在透过窗棂照进来的皎洁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眼睁睁看着那十七八只昏睡的硕鼠,被那缓缓蠕动的诡异柳像,仿佛老人吸食霉苋菜杆般,逐个吸食了干净,只余一副包裹着细骨的干瘪皮囊,涂神婆感觉自己的心脏,似是被冰冷的恐惧攥紧,就要滴出水来。
不过还好,那怪物似是未曾发现两人的注视,蠕动着游走在众鼠之间,优雅地吞完血食,方满足地游回壁上神龛之中,原本窸窸窣窣的嘈杂,忽然间便寂静下来,只余二人扑通扑通的心跳,在空旷的堂屋中跳个不停。
过了许久,涂神婆方如梦初醒,那股紧紧攥住心脏的恐惧也悄然散去,失魂落魄般回到里屋,一头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次日,素来早起的涂神婆,直到晌午方才醒来,靠在床上想了许久,却连昨夜细节都缺失许多,心中更觉惊恐。
强撑着起了榻,又将仍在沉睡的阿春叫醒,拄着拐摸索着来到堂屋,嘱阿春打开四周封闭许久的窗户,等到屋外的正午阳光照进来,屋内亮堂许多,涂神婆心中方稍微安宁一些。
‘婆婆,要不咱们赶紧把这东西给埋了吧,放在家里供着,我这心里实在是慌得很。”站在涂神婆身后,精神仍十分疲惫的阿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也回想起昨夜的恐怖经历,忍不住低声道。
“慌什么?今夜再看看!”涂神婆哪里不清楚她的心思,便连自己如今也有了这个想法,只是已成骑虎之势,若是这般简单便将那怪物埋了,此前诸多努力,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强抑心中恐惧,低声喝道。
如此又过了几夜,那怪物在接连吞食了越多老鼠后,能力似是越来越强,能够影响的范围也是越来越广,最后一夜,竟引来了一只二三十斤的黄皮子,被迷倒吸食干净后,倒留下了一张好皮毛。
只是这皮毛,阿春可不敢要,紧紧盯着那副黄皮子,又忍不住哀求起来,心中打定主意,若是涂神婆还要将那妖柳继续留着,自己便是拼了法术不学,也要逃下山去。
“也罢,当时道长也曾有言,若是实在进不了涂家村,便就近找一棵柳树,护住我等亦可!”
涂神婆思虑良久,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安慰自己,颓然开口。
“既如此,我瞧着山下河边那颗便极符合,婆婆觉得如何?”见涂神婆首肯,阿春急着开口。
“也罢,就是那棵吧!”涂神婆叹息一声,心中感觉甚是不安,到木已成舟,只能将错就错,一条路走下去。
当夜,月上林梢,四野无人,涂神婆便带着阿春,一个拄着拐,一个提着桶,也不点灯,顺着月光笼罩的蜿蜒山路,悄无声息地下了山。
山路的尽头,是一条河的左岸,长着许多大柳树,条条柳枝垂进水中,随风微摇晃,荡起一圈圈涟漪。
柳下,还有许多块青石板,却是村妇用来浣衣之处,显是有些年头了,十分湿润平滑。
“便在这里罢?”阿春扛着铲、提着桶走在前边,看到夜风一吹,那一排排柳树便摇晃起来,在地上投下许多飘忽不定的影子,还有沙沙的声音,心中发憷,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