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来来回回，把院子里的废弃药材都搬进丹房，这些药材都用筐子装好，足有几百斤，他累得脸上直流汗。

　　即便如此，他也没叫苦，更没想着去找其他杂役来帮忙。

　　像这样能在老爷们面前露脸的机会可不多，若被老爷们记在心里，什么时候传授两手处理药材的手法，那可是受用不尽。

　　洛三钱不知道张三的心思，他坐在书案后面，开始复盘自己炼丹的过程，想弄明白哪一步出了问题，结果毫无所获。

　　每一个步骤都很严格，不应该出错才对。

　　既然不是他操作有误，难道真是李必捣鬼，可他是怎么把其他两个日字丹师也收买的。

　　这种事若被发现，那两位就算不被降格，处罚也不会很轻松。

　　洛三钱想不明白，决定等明日再试验两次，看看炼出来的丹效果如何，是否真是废丹。

　　他正在思索，忽然一声惊呼把他惊醒过来。

　　他往丹炉看去，顿时被惊得心都停了一拍。

　　只见张三半截身子都没进丹炉中，他两手用力抓着丹炉外壁，想挣扎出来，可是通风口的狂风却粗暴地把他往里面卷。

　　丹炉中火焰腾腾，他的头发眉毛已经全被烧着，丹炉外壁也已经滚烫，他的双手被烫到发出焦味，显然支持不了多久，整个人就要跌进丹炉中，被火烧成焦炭。

　　洛三钱急忙疾步跨过去，伸手抓住他的后领，把他强拖出来，再看时，他脸上已经被烧出密密麻麻的燎泡。

　　洛三钱此时也惊出一身汗，怒道：“他妈的，有没有教过你们，先开风口，再开火关，你猪脑子吗！”

　　丹院的丹炉都有钦天监刻好的风火法阵，用来提升丹炉火温，运用时应该先来风口，为的就是避免丹师被风卷进火中。

　　在丹院中服役的人都受过教导，这个张三竟然连这都忘记了！

　　洛三钱越想越气，若不是他就在旁边，这个张三非没命不可。

　　事情是他交代下去的，若因此有人丧命，这让他怎么安心。

　　他向四周看看，随即走到书案旁，把师父平时用来训诫徒弟的戒尺拿来，沉声道：“背过身去！”

　　张三此时已经被吓傻了，闻言呆呆地转过身去，却听“啪”的一声响，他后背火辣辣的疼起来。

　　紧接着响声密集起来，洛三钱在他脊背上一连抽了二十下，这才停下手，厉声道：“以后再做事的时候，记住这次教训，听到了吗？”

　　张三忙跪下来，连连磕头。

　　“好了师弟，这些人脑子不开窍，和他们生不完的气。”

　　耿存壮从外面走进来，笑道：“好了，这里没你事了，出去吧。”

　　张三如蒙恩赦，向着两人各自磕一个头，起身要往外走，却被洛三钱叫下。

　　张三心一沉，还以为洛三钱要继续惩罚他，惩罚他倒不怕，他只怕洛三钱会把他赶出丹院。

　　在丹院里服役的活很难得，这里的仆役多少都会耳濡目染学到些认药与处理药材的本事，等出去后，可以在药店做伙计，甚至能在乡间做个行脚大夫，这对普通人家的子弟，已经是个很好的出身了。

　　当初为了把他送进来，他们家把仅有的积蓄都用来打点，若他就此被赶走，他再也没脸回去见家人了。

　　一想到爹娘长吁短叹的模样。张三连死的心都有了，他求饶般看向洛三钱。

　　洛三钱冷哼一声，走到墙边药架上，从第三排第五格中找到一瓶创伤药，丢给张三道：“回去自己擦，不然你这双手就废了，丹院里可不养废人。”

　　张三没想到竟然不是要赶走自己，而是赐药给他，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洛三钱道：“别怪我不讲情面，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立即滚蛋！”

　　张三扑通一声又跪下来，大声道：“二爷放心，小的以后再也不会了！”

　　洛三钱摆摆手放他离开。

　　“师弟倒是个好心人。”

　　耿存壮笑道。

　　洛三钱摇头道：“这算什么好心，没有人天生不犯错，第一次犯错，又何必太严厉，给人留一条路，说不准哪天就给自己多一条活路。”

　　耿存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这话也有道理，只是有时候太宽仁了，难免会让自己吃亏。”

　　洛三钱不想讨论这种事，问道：“师兄来找我有什么事？”

　　耿存壮神秘道：“师兄带你去个好地方。”

　　洛三钱看他一脸“你懂的”的神情，心想这老兄该不会约他去支援失足妇女再就业吧，这怎么好意思…

　　“什么好地方？”

　　洛三钱期待道。

　　耿存壮笑道：“墨竹苑。”

　　嗯？难道不是他想的那种地方？

　　“墨竹苑是什么地方？”

　　洛三钱疑惑道。

　　耿存壮道：“这墨竹苑是教坊司的别苑。”

　　洛三钱心中纳闷，教坊司他知道，算是官办青楼，可教坊司别苑又是什么地方。

　　耿存壮解释道：“教坊司中的姑娘，有些极有人缘，深受客官喜爱，可又受限于教坊司的规矩，不能轻易赎身，于是就有客官资助，在教坊司外另建园子居住，一应接客事项均由姑娘自己作主，别人不得强迫，可以说，出了贱籍不能变，平常生活几乎与自由人无异。”

　　“这墨竹苑就是这样一处所在。”

　　“墨竹苑的当家姑娘是陈红鸾，说起来也真让人唏嘘。”

　　洛三钱奇怪地看他一眼，问道：“师兄你好像对这些很熟悉，你常去？”

　　耿存壮脸一红，辩解道：“我哪里够格常去，这墨竹苑喝杯茶就要十两银子，我这点月钱，每个月还不够去一趟的。”

　　洛三钱咋舌道：“喝杯茶就要十两，那登堂入室岂不百两起步，金子做的不成？”

　　“百两？”

　　耿存壮嗤笑道：“寻常的青楼花魁，百两也打不住，更不用说陈红鸾姑娘。”

　　“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耿存壮叹息一声，说道：“这就是我说的让人唏嘘的地方。”

　　“陈红鸾原本是钦天监监副的幼女，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乃至医卜星相也各有造诣，年纪轻轻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京中文人常有诗会，若谁的诗文能得红鸾姑娘一句佳评，其人立即身价倍增，以至于常有书生将自己诗文写在风筝上，在陈大人府外放，然后使风筝落在府内，希望红鸾姑娘可以见到，品评一二。”

　　“红鸾姑娘若有一两句评语传出，京中文人立即四处传扬，趋之若鹜。”

　　嚯，这么厉害？

　　洛三钱被激起了兴致，问道：“她怎么沦落到教坊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