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总管太监和云毅全都对洛三钱侧目而视。

　　这小子居然敢自称天才，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受天才的名头，你把话放出去，就要有相应的实力撑起这个名头，只要你实力稍弱一点，立即会被这个名头反噬。

　　事实上，你必须强到让人绝望，才能让人承认你是天才。

　　所以天才从来只是别人的赞赏，而不是自己给自己的名头。

　　老太监没想到这小小丹道学徒竟然这么狂傲，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追问了，他说他是远超他人的天才，所以才能发明丹方，你能怎么办？

　　云毅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总管大人，皇上安危要紧，你应该知道，这天下最不希望皇上有事的，只有我们云家，这小子的丹药我试药过，绝无问题。”

　　老太监白净的面皮轻颤两下，显然心中正在纠结。

　　终于他点点头，说道：“好，就依你，云大人，若是陛下吃了药平安醒过来，自然皆大欢喜，万一陛下有个好歹，你可别怪老奴不念往日情分，老奴必定亲手送云家人上路，西门外那些人挡不住老奴。”

　　云毅脸色一变。

　　他不敢轻视老太监的话，这老太监是武道三品的人物，大虞朝的国之柱石，他若要大开杀戒，他就算在西门外埋伏好千军万马，也无济于事。

　　“云大人若是犹豫了，现在退走还来得及。”

　　老太监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给云毅的压力却重如山岳，好在云毅也是久经宦海沉浮的人，意志坚定无比，该考虑的事，他早就考虑过了，此时既然已经踏上中极殿，自然再无反悔的余地。

　　云毅看向洛三钱，说道：“服侍陛下吃药。”

　　洛三钱拿着药瓶走到卧榻旁边。

　　老太监把手伸到洛三钱面前，三四寸长的指甲让他心中一阵不适。

　　“把药给我吧。”

　　洛三钱没再坚持，把药瓶递给老太监，说道：“一次服下三十丸。”

　　老太监从瓶中倒出三十丸药，右手托住皇帝的脖颈，左手把药倒进他口中，随即运转气息把药化开，引导药力下行。

　　随后老太监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的脸，期待他的脸色能有变化。

　　皇帝中毒后，丹院的丹师们讨论了几日，提供了几十个方子，可没一个有效，老太监都已经绝望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同意给皇帝服下洛三钱的丹药。

　　他心中多少也有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

　　可随着药力在皇帝体内运转，老太监眼神忽然亮起来。

　　他感应到，皇帝体内的气血活跃起来，像是沉睡已久的生命力被重新唤醒。

　　又过了片刻，沉睡在卧榻上的皇帝陡地翻身，在地上呕出一摊黑血。

　　“皇上！”

　　“皇上！”

　　老太监和云毅全都大惊，连忙上前查看。

　　“李芳，给朕彻查！”

　　隆庆帝忽然支撑起身体，一手扶着床榻，一手推开正要过来搀扶的老太监，厉声道：“查到底，不管牵涉到谁，绝不姑息！”

　　隆庆帝声音还很虚弱，整个人气势却像是一头猛虎，凛凛虎威让洛三钱头皮一阵发麻，连云毅和老太监也连忙跪倒在地。

　　“是，老奴这就去办！”

　　老太监声音还是那么柔细，一点也不尖锐，洛三钱却仿佛在其中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他明白，从此刻起，黑衣卫就会全力运转，在未来的几天里，会有许多人掉脑袋，死人流出来的血会把菜市口的土地全都染红。

　　洛三钱没心思为马上就要死的这些人哀悼，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把命保住了！

　　……

　　诏狱。

　　刘福生面对墙壁侧身躺着，口中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他脊背上的伤还没好，想要平躺着睡会儿觉都不可得，只能侧着身将就着缓解些痛楚，即便如此，仍就痛得难以忍受。

　　牢房外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最后在他的牢房外面停下。

　　刘福生依旧面壁侧卧，连回头看也不看。

　　“狮子头哎，狮子头，良人居的狮子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

　　刘福生长叹道。

　　给皇上吃坏了药，想活命是不成了，他现在只想再吃一次良人居的狮子头，最好是小寡妇亲手做的。

　　可惜啊，吃不到了，黑衣卫这帮活阎罗哪有这个好心。

　　“师父，你还好吧，快看看我啊师父！”

　　牢房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像清晨窗外传来的百灵鸟叫声。

　　“小蝶！”

　　刘福生一个激灵，翻身爬起来，伤口被撕裂，痛得他一个劲龇牙咧嘴。

　　牢房外站着三个人，最前面是看守诏狱的黑衣卫，后面则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二十岁年纪，身体粗壮，正是他的大徒弟耿存壮，女的则只有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小巧秀丽，性子又憨顽可爱，却是他的小徒弟姜小蝶。

　　“你们怎么来了？”

　　见徒弟平安无事，刘福生先是一喜，随即却又脸色大变，急道：“难道是要带咱们师徒去砍头了？”

　　姜小蝶眼睛笑成两道月牙，说道：“什么砍头，师父，咱们能出去啦！”

　　刘福生先是一怔，立即道：“不可能，进了诏狱，就算是过了半截奈何桥，哪有再让咱们出去的道理，更何况咱们沾惹的是这种惊天大案。”

　　“不可能，绝不可能。你肯定是哄骗师父。”

　　姜小蝶顿足道：“没骗你，不信你问这位黑衣卫大哥。”

　　刘福生连忙转头去看旁边的黑衣卫。

　　黑衣卫冷哼一声，说道：“是真的，你们可以走了。”

　　刘福生眼睛瞪得滚圆，一时间脑子反应不过来，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走了？”

　　黑衣卫想起那个骗了自己一场的小子，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哪来这么多问题，还要不要走？”

　　刘福生打个寒战，连忙道：“要走，要走，傻子才喜欢住这里。”

　　黑衣卫把牢门打开，将刘福生放出来。

　　刘福生欢欢喜喜看着自己的两名徒弟，忽然神情一愣，问道：“小蝶，你二师兄呢？”

　　姜小蝶摇摇头。

　　刘福生脸色一沉，失声道：“难道出意外了？”

　　三钱原本身体就弱，哪里吃得住诏狱的酷刑。

　　姜小蝶和耿存壮显然也想到这层了，两个人全都低落下来。

　　姜小蝶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雾气蒙蒙，马上就要掉下泪来。

　　黑衣卫见师徒三人一副哀怨愁苦的模样，冷笑一声，说道：“那小子可比你们滋润多了，你们白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