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元大步往北院赶去,全三一路紧跟在后。洪天元微微侧身向其问道:“府上原委,客人可曾知情?”
全三忙凑近道:“长史赵大人已一一告知了。”
洪天元点了点头,道:“此客人来头不小,你等可有礼遇有加?”
“老爷放心,已经遵照老爷的吩咐,奴才们都好生伺候着这位爷。”
洪府院落亭台众多,洪天元本又身体虚弱,花了好一会功夫,才走到北院客厅。
刚进去,客桌旁的一男子便站了起来,双手作揖道:“在下李长舟,早闻洪员外素来仗义好客,此番至同洲城,特来拜会。”
洪天元赶忙迎了过去,满脸堆笑:“久闻先生大名,幸会幸会,先生还请就坐。”
那李长舟身材高大,长得猿臂蜂腰,目如流星。言谈之间器宇轩昂,颇为得体。洪天元虽颇尽奉承讨好之意。但李长舟依旧不卑不亢,平易近人。
一阵寒暄过后,洪天元假装随意说道:“早闻先生颇通园林营造之术,在下自觉洪府宅院尚有欠缺之处,能否请先生略微指点一下?”
李长舟知其话意,拱手道:“实不敢当,洪府大宅,设计之精美绝伦,于我朝也属一流之行列。鄙人且权当参观见识,烦请洪员外带路。”
洪天元乃笑着引路,假装带其在院里参观。
李长舟此次乃奉命而来,洪天元能请动上头排他而来,想必也有一定分量。只不过,如此的兴师动众,此次遇到的麻烦,恐怕也会十分棘手。但李长舟身体魂魄中容不得半点违命,纵使上刀山下火海,也只能前往了。
一开始,李长舟就已默默开了灵符-九魂四山尽显咒,灵符散发的微光,彷如尘雾般,一路随他而行,扩散向四周。
每步越是走来,李长舟便越是觉得心惊,洪府院内层楼叠榭,富丽堂皇,却布满了阴森的鬼迹。
九魂四山尽显咒,揭示的并非普通游魂野鬼的踪迹,而是厉鬼留下过的痕迹,方才会显露。
眼前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柱,雍容华贵,但上面却溅满了脓血,腥臭,那全是厉鬼的怨气和哀嚎。
所有这些,只有李长舟施展符咒后,其本人方才可以看到。李长舟看了下洪天元那枯容瘦骨的模样,虽然知道洪天元这半年来肯定受尽折磨,但是,假若他得知自己身边每时每刻其实都布满鲜血和怨气时,恐怕很快就会崩溃吧。
李长舟什么也没说。从这些密集的鬼迹来看,洪府的宅院,怨气极深。基本每个角落都布满惨绝人寰的哀嚎,要解决或找到根源,恐怕不是一时之事,只能先步步为营。
李长舟乃向洪天元:“您一般觉得平时最怪异的地方,是宅院何处?”
洪员外戒备的看了李长舟一眼,欲言又止。
李长舟笑道,“直说无妨,现今这形势,我俩的目的,恐怕它早已知之了。”
洪员外神色黯淡,畏畏缩缩的答道:“恐怕。。。。是在下的。。。房间。”
李长舟乃与洪天元往其房间走去。
还没走进房内,李长舟便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哀嚎,凄厉至极。但当他快步走进房内,声音又消失了。
洪天元随后小心地跟了进来。
平时您在房内有没见过什么不详的东西。
洪天元显得分外难堪,仿佛是要他在仇家面前说其坏话,但还是吞吞吐吐的说道,“有个女人。。。泡得发账,总是睡在我旁边,半夜,还时常有。。。小孩样的东西你来找我。。但它们。。。都是烂肉。。似的东西。而且还经常,有呻吟着的人影,来敲门。”
洪天元满脸绝望:“大师,这半年里的每一天,我没睡过半个时辰的好觉,而且每餐吃进去的肉菜全部都会变成秽物,我只能以粗米为食。每日心力交瘁,食卧难安。而且我感觉到有些东西每时每刻都在盯着我。”
李长舟点了点头,床边坐着那个女子似的东西正冲着他们轻笑摆手。
那东西全身已经泡得稀烂了,肚子涨得像冬瓜一样,仿佛随时会炸开一肚血水,五官早已扭曲,两张嘴唇肿得占据了大半张脸,眼镜被挤压得只有绿豆大小,如果不是它那修长沾满脓肉的头发,真是难以说清其性别。
龙赐五雷击!李长舟默念符咒,一道灵符破势而出,金光突闪朝那床边的女鬼就击去。
洪天元赶忙缩到门后,只听五声巨响,床边炸裂出一阵焦臭,那女鬼却不见了踪影,屋梁处却飘来了几声尖利的讥笑。
洪天元吓得连忙靠近李长舟:“大师,可有击中那东西?”
李长舟依旧端详着四周,道:“洪府内怨气极深,这女鬼可以凭借这怨气遁走增能。”
“那该如何是好?”洪天元焦急道。
李长舟回道:它既然依附于府内的怨气,我便断其根源。
说罢,李长舟默念符咒,于房内四角,分别贴上四张灵符。随后对洪天元说道:洪老爷且带我到此处方圆一百亩范围的八个方向。我将要布阵。
洪天元看这阵势,忙道:大师此次是能将其一举歼灭?
李长舟笑道:“那还谈不上,但只要它出现,它就肯定凶多极少,它若不敢出现,那也能保洪老爷暂时能睡上几天安稳觉。”
李长舟大喜,赶忙替李长舟带路,助其布阵。
洪家宅院真是巨大,但越是这样就越是容易藏污纳垢,人也是如此,越是权倾朝野,富家一方,越是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密事。
李长舟修习的是灵符流,仙法道术皆通过灵符而出,现在布下的就是八方隐龙术,阵心由四枚水,风,雷,木灵气的灵符为核心,外围八处则由阴灵气启动。
灵符触地即消失,鬼怪无法查看,但一旦步入阵中,便要遇到阵法攻击,阴灵气绵长深远,故此阵范围较广。可谓即可攻又可守。
阵法一直延伸到北院的大半,李长舟耗费的灵气巨大,如果不是其事先获得准许的大量灵气,要施展这样的阵法恐怕会十分不容易。
布阵完毕,李长舟便对洪天元道:“今晚,洪老爷可以与嫂夫人照常就寝,我于屋外守候,随时待命。”
洪天元谢道:“有劳大师了”
对了,李长舟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非是李某要洪老爷破费,不过今天晚宴,洪老爷是想吃什么都可以吃了。”
真的?洪天元如得天赐,枯黄的脸色瞬间闪现了光芒。
当晚的宴席,洪老太与洪天元的夫人,以及多位妾室皆出席。洪家二少因为前天腰摔伤,仍旧疼痛,所以并未赴宴。洪天元感同身受,知其自有缘由,因而并无多言。
洪天元是犹如重获新生,又恢复了些昔日酒池肉林的畅快,但却少了许多以往的霸气威严,因为他吃起肉菜狼吞虎咽的样子,更像是狼狈不堪的饥民。
当晚就寝后,一夜无事,洪天元之前还每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无妖魔烦扰后,当晚即睡得分外安稳,呼噜大响。第二天,直到太阳高照,方才醒来。
李长舟依旧在门外守候,一夜无眠,却未见半分倦怠。
洪天元恢复了些元气,同时心中也真切感激,拉着李长舟双手谢道:“多亏大师相助啊,在下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安乐过了。实在是感激不尽。”
李长舟忙谦逊道:“洪老爷过奖了,今日还有事情需办完,李某好尽量让洪府无后顾之忧。”
正说着,身后一大群仆人簇拥着一人闻声而来。
“大师手眼通天,果然了得啊,真是天助我洪家,”在仆人的搀扶下,一个瘦小的男子朗声说道。
身旁的洪天元忙介绍到。这位正是洪某的二弟,
只见那男子身材矮小瘦削,与洪天元相貌相似,皆是长着三角细眼,上牙突出,只不过身材更矮。
“在下洪天本,久仰大师威名,昨晚因有病在身,未能赴宴迎贺,还请大师多多包涵。”
“洪二少爷客气了,有病在身,还需好好休养,”李长舟道
洪天本接连对李长舟一阵奉承,同时,间或打听昨晚事情。听到洪天元自言昨晚宴席,就寝皆已无异事,不禁面露喜色。
洪天本对李长舟又是一阵夸奖,随后便恭敬说道:“大师不知今日有何安排?能否再到我院内布阵。”
李长舟忙道:“在下正有此意。洪府全院布阵了,方可将此妖逼入绝境,了此后患。”
洪天本大喜过望,但却并未引路李长舟去布阵,而是转身对洪天元笑道:大哥,昨晚宴席吃得可曾痛快,小弟我昨晚可是食不果腹,好生难受啊。
洪天元听了哈哈大笑,加之自己也是心情大好,乃笑道:别说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公道,大师,布阵之事就下午在做安排吧,中午我设宴,再款待大家。
李长舟见其两兄弟皆有此意,不好推却,只得应许了。
“大师不必客气,吃!吃!”洪天元指着餐桌上一盘一盘珍馐美味说道,这是东海的大虾,鲍鱼,昨晚因为事出突然,没能好好准备,这些海味是今天刚刚快马运到的,大师快尝尝。
李长舟颔首致意,洪天元两兄弟虽然仿佛已经将心中大山完全扔开,但李长舟知道事情还远没有这么简单,就此懈仍旧为时尚早。现在只是碍于情面,才不得不暂缓事宜。
洪天本此刻是完全不说话了,只是夹起一块块菜肴就往嘴里送,拼命般的埋头痛吃
身后不远处,翠圆端着一盘海参汤走了过来,海参汤刚刚熬好,热气腾腾,
洪天本的丫鬟,小燕却跑了过来,堆笑道:“翠圆姐,让我帮你。小燕力气甚大,一下便把汤夺了过来,”
翠圆被推得后退了半步,也不好发作,只在心中暗骂:小骚蹄子,不知道又想借机勾引谁了,正暗自臭骂着,却见小燕直直朝李长舟走去。
众人正在谈笑,丝毫不觉有异。
小燕快步走进,迎头便把滚烫的汤水倒向李长舟,顿时青烟冒起,小燕忽地从袖子弹出一把匕首,飞快一划。李长舟颈部立刻血浆狂射,可怜其被烫伤后还来不及呻吟,被彻底割断的喉咙咕噜了几声,身子随即瘫倒在桌上。
八方隐龙术没有启动任何攻击。
大家吓得目瞪口呆,全部楞在原位,还是洪天元的家丁英四反应快,第一个回过神后,举起佩刀,就往小燕颈部砍去。
手起刀落,小燕的人头随即飞坠着落在地上,不断翻滚。
但屋梁处却回荡着一声声尖刻的讥笑:“洪家两位少爷可要记住了,偶尔享受下片刻的安宁,以后痛苦的滋味才会更加强烈啊。”
洪天元呆若木鸡,口中的大虾变成了蟑螂,从他嘴里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