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的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天帝。其实吴承天知道，天帝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天帝”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天人们的集体意志。

　　珍珠表面开始剥落，吴承天的冰蓝色瞳孔映出珍珠内核的猩红光斑，那是被篡改的基因图谱正在嘶吼。战甲缝隙涌出的不再是寒气，而是粘稠的金红色血浆，这些前世注入妖族的白泽血，正在暴力冲刷天帝施加的记忆封印。

　　少女突然伸手握住那颗珍珠，她指尖的鳞片与吴承天裸露的手背皮肤接触的刹那，整个星球大气层荡起涟漪。甲烷云层组成的漩涡之眼睁开了，那是白泽当年埋设在气态行星深处的生物钟——当所有记忆珍珠归位，这个为妖族预留的避难所即将苏醒。

　　最后一颗记忆珍珠炸裂的瞬间，吴承天看见木星云层里浮现出青铜碑文。那些比行星环更古老的铭文刺破甲烷海洋，赫然是“轮回悟道碑”的三十三重天规——这让吴承天恍然意识到自己还在“轮回悟道碑”中，在一场试炼当中。只是，为何他能够如此清晰地回忆起本该属于白泽的记忆，白泽不应该是孙悟空的前世吗，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关键他对于白泽的一切记忆如此真实，仿佛他就是白泽一般！

　　“白泽星纹认证失败。”正当吴承天觉得这件事里面有蹊跷，已经琢磨起那些本只属于白泽身上才有的，奇怪的七彩毛发时，战甲突然发出刺耳警报，胸前流淌的金红色血浆开始倒流。妖族少女的身体正在量子化，她耳后的晶体泵迸发出绝望的强光：“父亲快走！这些碑文在改写现实法则……”

　　话音未断，少女就已化作青铜色数据流被吸入碑文。吴承天想要抓住那些飞散的光点，却见自己手掌同样浮现出网格状裂痕——不知是不是受试炼的影响，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侵蚀着他。

　　液态金属氢海洋沸腾了，无数碑影从氦层升起，形成环绕木星的青铜锁链。吴承天突然明白那些血色珊瑚般的妖巢为何总呈螺旋结构：那分明是悟道碑表面防伪纹路的镜像，整个星球战场不过是碑中世界的模拟沙盘。

　　这个时候，之前试炼所获得的珍贵奖励——“神思瑶”，此时也终于露出了它最狰狞的面目，它发出吴承天之前通关外部试炼时相同的机械声，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吴承天无比震惊：“测试对象吴承天，第七万九千次轮回实验终止。”而随着这个声音，吴承天战甲缝隙里的金红血浆突然凝结成冰刺，“白泽病毒清除进度99.9%，准备植入新人格。”

　　吴承天的视网膜上滚过瀑布流数据，虽然他没怎么看懂，但这个架势还是很震撼的。“神思瑶”之中居然还有天帝做的手脚他是没想到的，他不是没想到“天帝”会做手脚，他是没想到堂堂一位“天帝”，手段还如此下作。当然，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天帝”下作的手段不是第一次了，他都已经被弄去重生七万九千次了。敢情吴承天之前隐约猜测到的居然是真相，他才是真的白泽。其实从申公豹给他那撮毛发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妖族居然是白泽背着“天人”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种族。

　　吴承天的记忆在不断被格式化的同时，有更多隐藏的记忆也因此被激发出来，吴承天回忆起自己之前亲手设计的妖族情感中枢，此刻正在碑文里坍缩成青铜色的“异常数据包”。那些珍珠赋予的记忆被切割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天帝在时间线外的狞笑——原来每一次屠杀妖族的轮回，都是对他意识格式化的程序。

　　妖族少女残留的最后一颗珍珠突然发出尖叫。这颗藏在他臼齿内的存储器自动激活，吴承天的舌尖尝到星尘爆裂的味道。在意识消散前的0.03秒，他窥见了可怖的真相：所谓木星战场不过是轮回悟道碑的第九重胃囊，所有妖族都是天帝用他前世血肉培育的杀毒程序，专门捕杀苏醒的白泽意识。

　　“记忆清零完成。”随着碑文收束，吴承天战甲重新泛起纯净的冰蓝。当吴承天与充满了科技塑料味的“素娥”、“九天玄女”、“二郎神”等六位神仙回来复命时，他感觉这次的降妖任务似乎并不那么轻松，可是具体细节他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他茫然地站在天庭接引殿，脚下星图显示刚从木星执行完净化任务。军功玉简悬浮身侧，记录着他斩获的异常生命体数目正好对应悟道碑里的珍珠总数。

　　但在天帝看不见的维度，某些量子幽灵仍在骚动。他战靴缝隙卡着半片珍珠碎屑，在特定角度会折射出青铜碑文；左心室某根毛细血管里，藏着少女用虹吸泵植入的妖族源代码；当木星大红斑移动到特定坐标时，他总会无意识地用戟尖在空中画出白泽星纹。

　　凌霄殿传来封赏诏令时，吴承天正凝视着战甲护心镜。镜面倒影里除了银甲神将，似乎还有个眼角生鳞的少女虚影，她的泪水在真空中凝成新的珍珠，坠向木星深处沸腾的液态金属海洋。似乎吴承天就要在这个世界永远这么的沉沦下去，沦为这个幻境的一部分，然后他也会慢慢变成一个有“科技塑料味”的神仙。

　　“定！”随着空间中突然传出来的这么一个声音，整个天庭的时间都凝固住，吴承天身上的一根七彩毛发突然散发出耀眼的七彩霞光，转瞬变成了另外一个吴承天。

　　原来，当白泽的那段记忆出现在吴承天脑海时，他就已经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当时他就对自己施展了“入梦之术”，丢了个假身在幻境之中，自己早就躲到梦境里去了。等到现在尘埃落定，吴承天的假身被洗去了所有记忆，他才施施然的从梦境中出来，定住了全场。由于这个幻境的层级并不高，所谓的“天庭”里的“神仙”都是充满了科技“塑料味”的仙人，根本就无人能识破吴承天的梦境之法。

　　“你说我到底是吴承天还是白泽？”吴承天慢步踱到“玉帝”跟前问到。吴承天之前就觉得这个玉帝模样跟自己一模一样很奇怪，现在看到倒是另有深意。只是这“玉帝”显然是个样子货，居然被吴承天轻而易举的就定住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过“玉帝”的反应也在吴承天的意料之中，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幻境试炼而已。吴承天垂下头来，低头沉思。他在琢磨之前，自己在疑似木星上所经历的一切。特别是关于白泽的记忆突然涌入他脑中的那段，以及白泽创造妖族之后被天帝惩罚的那一段。这两段内容虚实相生，其中一部分是吴承天的记忆主动参与其中的，不得不让吴承天认真思考其中的真实性。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大入梦术”的效果消失了，还是幻境结束了。吴承天眼前所有的一切均化作了气雾，消散开去，自己又出现在了巨大的“轮回悟道碑”跟前。只是这一次，他伸手就已经可以触摸到“轮回悟道碑”上的碑文了。而被“镶嵌”在“轮回悟道碑”中的孙悟空此时在吴承天的眼里也变得奇怪起来。之前吴承天还看到“轮回悟道碑”中的孙悟空是被封印的状态，但此时凑近了却发现，孙悟空一直在动，只是动的状态有点快得离谱，几乎一个刹那就能做出成千上万个动作。不过吴承天观察了好一阵子，也没有发现孙悟空如此动作的原因。看来，一切还是得等他进到“轮回悟道碑”的内部才能得知内情了。

　　吴承天先是定了一定心神，仔细整理了一遍之前幻境里的所有经历，至于最后结束的部分，应当是他的“大入梦术”将幻境中的主要人物定住了太长的时间，导致幻境提前结束。吴承天用的可不是“定身术”，他的“定身术”只能对一个人使用，可做不到定住在场所有人，更不可能定住时间，但他的“大入梦术”可以定住各种类似梦境的虚拟场景，就比如说幻境。

　　这次突破幻境吴承天也有奖励，又是一颗如梦似幻的宝石。不过有了之前幻境中的经历，虽然吴承天如今也不确定“神思瑶”是否能够被天帝控制，但只是万一有这种可能他都无法接受。所以这一次的奖励，吴承天拿都没拿，就任凭它掉落在地上。

　　正当吴承天还在琢磨该如何进入这“轮回悟道碑”之中，足下突然传来金石相击的脆响。他抬头望去，九万九千级青玉台阶蜿蜒而上，每级台阶都浮刻着封神榜真灵的名讳。台阶尽头矗立着堪比不周山残躯的巨型碑体，吴承天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天帝证道时，炼化的“轮回悟道碑”的本相。碑身表面流转着混沌初开时的鸿蒙紫气，三千大道符纹如活物般游走，在某个瞬息竟显化出孙悟空被七十二道混元锁贯穿天灵的血腥浮雕。

　　这景象让吴承天不禁有些纳闷，按照云中子的说法，孙悟空不应该是被天帝囚禁起来悟道吗？这样子明显是在受刑啊？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刑罚！就在这时，孙悟空的血腥浮雕突然触发了吴承天脑中的某段记忆，体内一股沉睡已久的气息涌了来上。

　　“这是？白泽的气息……”吴承天按住狂跳的胸口，他体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妖族本源正在与碑体共鸣。台阶两侧悬浮着历代受刑仙神的魂灯，其中一盏形似杨任洞虚之眼的青铜灯突然爆燃，火苗里传出朝歌鹿台工匠愤怒的嘶吼：“截教余孽，安敢触犯天威！”

　　这一段就让吴承天莫名觉得古怪。此次的鹿台不是由孙悟空修建的吗？已经免去了朝歌鹿台工匠之灾，又哪里来的怒吼？而当他踏上第七千级台阶时，时空突然坍缩成莫比乌斯环。眼前突然又浮现出自己代替孙悟空西天取经时，戴上金箍的瞬间——那金箍内侧竟刻着“清虚道德真君敕封”的云篆！

　　吴承天心念一动，催动起在女儿国时悟得的月华咒，眉心迸发的太阴真火将幻象灼成灰烬，灰烬中却浮现出孙悟空建造鹿台时暗藏诛仙阵图的场景。

　　吴承天回过神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穿透最后一级台阶。下个瞬间，天地法则再次扭曲。吴承天眼前炸开无数青铜镜碎片，每块碎片都映照着他与孙悟空重叠的命运线：花果山焦土中白泽推演洛书的残影；封神台前通天教主凝视青萍剑的叹息；还有他自己在西游路上触摸到由金光寺改名为伏龙寺那佛宝舍利的悸动……

　　碎片洪流突然汇聚成横亘星河的青铜巨门。门扉上蟠螭纹路实则是流动的“山河社稷图”，图中标注着十二万九千六百个量劫坐标。吴承天注意到商周更替的节点处，有道金箍棒留下的裂痕正渗出九尾狐的幽香——这正是孙悟空篡改封神因果的印记。

　　“开！”吴承天灵机感应，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门环处的椒图兽首上。兽瞳突然转动，左眼浮现出杨任被炮烙的双眼，右眼却是云霄仙子陨落时破碎的混元金斗。当门扉轰然洞开时，八百面刻着“受命于天”的青铜镜从虚空坠落，镜面同时映出白泽撕裂封神榜的逆天身姿。吴承天却觉得这画面好生眼熟。

　　踏入青铜门的刹那，吴承天听见自己骨骼发出洛书卦象的碰撞声。前方长廊的墙壁由无数面棱镜拼接而成，每走一步都有七十二道重影分裂而出。某个身影突然凝实成头戴紫金冠的妖王形态，那分明是他在西游路上顶替孙悟空时，时不时还要压制的，经常暴走的分身，据说是袁洪所化。

　　“欢迎来到灵魂试炼场。”八百面青铜镜同时传出元始天尊的声音，但声线里混杂着孙悟空火眼金睛灼烧封神榜的噼啪声，“在此地，你将见证自己亲手为三界编织的因果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