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面色如铁，收刀归鞘。

　　“你怎么回来了。”

　　他转过身，冷冰冰地道。

　　“都尉，我，我……”

　　阿呆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你喜欢那个女人？”

　　方寒眸中隐现灵气，用起【寻诡术】。

　　只见在他眼中，阿呆身上诡气已经有消褪趋势，原先只差头便会全部覆盖，现在已经到了脖子以下。

　　比较显眼的是，他脖颈被方寒划伤的地方，诡气消褪更快，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外泄。

　　“是断魂刀的原因，还是正气功的作用？”

　　方寒将这个念头暂时压下，看着阿呆。

　　现在青石县生变，整座县城都沦为鬼域，甚至已经辐射到辖下村庄，阿呆作为来斯民指派给他的、引领他斩杀狼妖的作用也随之消失。

　　这么一个累赘，如果没有足够利用价值，还是趁早甩脱为好。

　　方寒也确实打算这么做。

　　阿呆的脸色唰的一下通红。

　　他手足无措，支支吾吾道：“都尉……您，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我只是……她说她想回村子里，我就带她回去……县尊大人也说，我们要为百姓着想，为百姓做事，如此才是称职的官员……”

　　“好了。”

　　方寒打断他：“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找她吧，把她带回她的村子里去，我就不奉陪了。”

　　阿呆又愣神起来：“都尉您要走吗？”

　　他道：“我们不去斩狼妖了？我能感觉到，狼妖还在青石山巅，从未挪动。”

　　“还在？”

　　方寒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好，我去斩妖，你去找你的阿秀，就这么办。”

　　谁知阿呆却摇摇头。

　　他表情木讷，一板一眼道：“县尊大人说，妖怪是第一大患，协助都尉斩妖才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我跟着您去。”

　　“你帮不了我什么。”

　　方寒眯起眼，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要不要现在就砍了他？”

　　随即他就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否决。

　　他的确不是什么善人，但一言不合就杀人，他还做不到。

　　“我可以帮您指出狼妖位置。”

　　阿呆声音坚定：“这也是县尊大人让我跟随您的原因。在我从他那里得到手谕时，他还特意叮嘱，要我见到您以后先请您斩杀狼妖。”

　　“先斩狼妖？”

　　方寒捕捉到阿呆话中重点：“来斯民还说什么了？”

　　阿呆道：“县尊大人说，斩妖事关阖城百姓安危，您斩杀狼妖，县城危难就可解除。”

　　“斩妖就能救城？”

　　方寒眉头紧蹙。

　　来斯民怎么知道县城即将遭受危机？

　　按照时间推算，他第一晚害死县尉，第二天被来斯民召见，外出斩妖。

　　第三天发现吴树村隐藏猫腻，上山后察觉妖怪势大，返回修整。

　　也正是这一天，阿呆携带斩获妖头回城述职，他则在魏大安家里等了一天，也没见阿呆返回。

　　但依阿呆所言，他在第三天晚上就已经回返，只是碰到阿秀行程才发生变化，没有与方寒碰面。

　　魏大安也说，前一天还照常去城里贩卖的村民，今天才突然出现变故。

　　方寒也是听到这些，再结合收集到的信息才猜测县城生变，下定决心逃离。

　　可阿呆现在又说，来斯民在第三晚就知道县城要遭受危机？

　　“不，也可能更早。”

　　方寒想到与魏大安勾结的、潜藏在县衙内的妖怪。

　　“来斯民很可能发现了这个内应，并且得知妖怪叛乱的信息，但他选择隐忍不发，坐视灾难发展。”

　　“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倘若他能提前知会州府和节度使，就是大功一件，连升三级都有可能。”

　　“还是他知道州府和节度使身边也有内应？或者更干脆点，来斯民就是那个内应！”

　　“那他又为何让我出城斩妖？青石县只有我这么一个斩妖都尉，直接把我下狱再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处斩，不是对妖怪更有利？”

　　“总感觉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方寒微微抬头，遥望着青石山方向。

　　“要回去斩杀狼妖吗？”

　　“不，这于我利益不符，不管来斯民和妖怪打的什么主意，都与我无关。”

　　他收回视线，看着阿呆：“既然是县令所命，我们照做就是，不过眼下天色已晚，我们先入水潭村休息，明日一早便上山。”

　　阿呆恭敬行礼道：“一切听凭都尉吩咐。”

　　水潭村还有活人吗？

　　大概是没有了。

　　在方寒【寻诡术】的视角中，视野范围内只有徐徐消散的诡气，没有任何依附在人或者动物上的一点点残留。

　　他也不点破，带着阿呆走进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站在一片狼藉的道路中央。

　　“这，这是……”

　　阿呆眼中添上震惊。

　　方寒摇摇头：“看来是妖怪袭村，我们来晚了。”

　　阿呆攥紧双手，青筋直冒。

　　“分开找寻幸存者吧，一个时辰后，村口集合。”

　　阿呆赶紧行礼应下，迫不及待就飞身而出。

　　方寒同样如此。

　　他选了另一个方向，仔细搜寻。

　　实际视线一直放在阿呆身上，更准确的说，是紧紧盯着阿呆诡气流动的方向。

　　直到阿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观察范围内，方寒才运起【凌云纵】返回村口。

　　他望了一眼满目疮痍的村庄，轻叹一声，就此离开。

　　他速度很快，又有修为和功法垫底，所有出现诡气的地方都被他规避过去，没过多久，就看到青石县和腾焦县的分界线。

　　这两县的分界点简直泾渭分明，或者说，涿州十六县彼此间都是如此。

　　青石县以青石山为记，县内高山密林，犹如世外桃源。

　　百花县遍地生花，五彩斑斓，却隐含毒瘴，仿佛玫瑰般美中带刺。

　　腾焦县就略为寒酸，这里不产藤椒，相传旧朝有蛟龙在此兴风作浪，扩充水域，青水河也因此在腾焦县拓宽。

　　当时的朝廷派人清缴蛟龙，蛟龙临死前口吐龙焰，赤地千里，将腾焦县周边焚尽，之后旧朝请得神术，让腾焦县重焕生机。

　　这一灭一生，一水一火，让腾焦县终年薄雾不散，又生出一种质地极硬的黑土，被腾焦县民开采后作为经济支柱，如此才让腾焦县从灾难中幸存下来，没有被朝廷抹去。

　　“赤地，薄雾，黑土，那里就是腾焦县了。”

　　方寒从树上一跃而下，即将走出县城，他却没有丝毫轻松。

　　“太简单了。”

　　没错。

　　太简单了。

　　他能走出来，别人也一定可以。

　　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来去自如，妖怪还谈什么叛乱？造反？

　　“也许是我高估它们了，妖怪终归是妖怪，成不了气候。”

　　方寒自语一声，靠近两县分界。

　　他用【寻诡术】扫了几个来回，仔仔细细地观察周围，还用灵气反复查探，仍然没有感觉到丝毫异样。

　　然后，他才屏气凝神，庄而重之的迈出一步。

　　一步。

　　一步。

　　方寒最后一步恍若千钧。

　　他伸出脚，却像失重一般，根本无法迈出。

　　头上随即渗出冷汗。

　　四肢僵硬，无法控制。

　　“出事了！”

　　“嗷——”

　　悠长狼嚎倏然响起，仿佛近在耳边。

　　方寒身形暴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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