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河自梅江分流，途径百花县，青石县，腾焦县，汇入白水江。

　　一部分河水在青石县积出一个小洼潭，潭水村的村民便生活在此，靠捕食鱼虾为生。

　　此时，方寒和阿呆便来到潭边，驻足观望。

　　“人呢？”

　　方寒环视一圈，问道。

　　水声潺潺，河水拍打在岸边，发出清脆悠扬的声音。

　　“就在潭水旁，她说在那里等我。”

　　阿呆指着潭边，双眼困惑：“奇怪，人呢？”

　　方寒瞥了他一眼。

　　又来这套？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吗？”

　　方寒有意无意地扫过水潭，他一直运转着【寻诡术】，早已察觉水中异样。

　　在他眼中，一个凝实的人形诡气正沉在水里，但与正常妖怪不同的是，这人形诡气的胸口像是缺了一块，周围诡气汹汹，却无法越雷池一步。

　　没有被诡气完全包裹，这就是人，不是妖。

　　阿呆没有察觉方寒异样，他思索一番后道：“她说她叫阿秀，水潭村人，上山采药时被妖怪追赶，一路逃进河里才侥幸逃脱。”

　　“阿秀？”

　　方寒轻笑一声，这也能叫名字？

　　“阿秀，你还不出来吗？”

　　他看着那团诡气的方位，声音冰冷。

　　哗啦——

　　一个女人从水中站起，仿佛一朵盛开的芙蓉。

　　她的眼睛晶莹剔透，如同清澈的湖水般深邃迷人，又宁静纯洁，湿漉漉的发丝粘附，水珠顺着脸颊滚落，娇艳欲滴。

　　她像是从画中走出，粗糙的麻衣仍旧遮挡不住曼妙身姿，但最吸引方寒的还不是长相和身材，而是一块玉。

　　这块玉就挂在她胸前，仿若火凤展翅，可当方寒仔细看去时，又只看到一块糙石。

　　他眯了眯眼睛，手轻轻搭在刀柄上。

　　这女人明明只是凡人，身上没有一丝灵气波动。

　　但为何刚刚看到的火凤玉石仅持续刹那，就变成糙石？

　　方寒相信自己的眼睛。

　　“灵器？”

　　他心中冒出一个猜想。

　　“妾身见过两位大人。”

　　阿秀遥遥施礼，魅惑恍若天成。

　　阿呆的眼神一下痴迷了。

　　他的嘴角不自禁流出口水，发出傻傻的低吟。

　　方寒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阿呆猛地醒转过来，脸刷地通红道：“都尉……”

　　“你去水潭村探查一下，有异常就回来禀报。”

　　方寒准备支开他。

　　他要和阿秀单独谈谈。

　　一个凡人，如何能够拥有灵器？

　　除非对方是妖。

　　即便不是，浑身被诡气包裹，只剩火玉的地方还留有清明，也和妖差不多了。

　　既然是妖。

　　就可以斩。

　　阿呆的动作首先出现迟疑。

　　他行礼退下，一步三回头，好似万般留恋。

　　直到阿呆远去，消失在黑暗中，阿秀才收回目光，注视着她面前这个气息内敛的官员。

　　“大人要杀了我吗？”

　　阿秀忽然出口，语出惊人。

　　方寒轻轻摩挲着刀柄。

　　“妖魔鬼怪方某斩过不少，人倒是不常杀。”

　　他话锋一转：“当然，前提得是人。”

　　“大人觉得我不是？”

　　阿秀唇角微微上扬，笑靥如花。

　　随着她的笑容，夜风好像倏然沉寂了，连水浪拍岸声都小了很多，仿佛大自然也陶醉于她的美貌，不忍亵渎。

　　方寒却皱起眉头。

　　红颜祸水，犹如红粉骷髅白骨皮，沉迷只会带来毁灭。

　　更重要的是，这女人一颦一笑皆是天成，没有丝毫灵气波动。

　　倘若她开启灵台，以魅气筑基，那后果又当如何？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水潭村民。

　　方寒缓缓拔刀出鞘。

　　“大人是见妖司斩妖都尉吧？妾身认得这身官服。”

　　阿秀像是感觉不到方寒杀气，还在拧着湿漉漉的发丝。

　　“妾身昨日入县城时，发现城中死气沉沉，很多人进去再也没有出来，连门卒都与往常不同，眼神中透露着贪婪，大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方寒沉声道：“等我杀了你，或许就知道了。”

　　“大人不是不杀人？”

　　阿秀蛾眉轻竖：“妾身明白了，是因为这块石头吗？”

　　她从胸前拽下凤玉，仅仅片刻，方寒就看到诡气蜂拥而上。

　　但诡气在拥至心前时，突然散去攻势，变得沉静下来，再没有向前侵蚀。

　　这种情况与方才截然不同。

　　之前是有凤玉护体，诡气想要侵蚀，却攻不破凤玉防护。

　　现在则是诡气自然笼罩，只是还差心脏没有覆盖。

　　阿秀身上再也没有其他外物阻挡诡气。

　　没有被诡气完全包裹，阿秀就是人，不是妖。

　　杀人和斩妖，就是两个含义。

　　方寒可以对妖怪义无反顾挥刀，甚至斩杀后还要再补一刀才能放心。

　　但对人，就需要一个理由。

　　“你叫什么？”

　　“妾身姓李，至于名字……一介女流，哪里有名字，村里人喜欢叫阿秀，那便唤作李阿秀了。”

　　阿秀自嘲一笑，表情有些暗淡。

　　又忽然转变态度，满脸好奇道：“在村里时就常听都尉之名，都说青石县有个勤恳为民的方寒方都尉，想来就是大人吧？”

　　“不过今日一见，才知大人神通广大，大人为什么会怀疑我不是人？难倒是因为我身上沾染的妖气？”

　　“可它明明说，妖气已经祛除，我并无异样……”

　　阿秀挺起俏丽的小鼻子，仔细嗅着自己身上味道，末了一摊手，无奈道：“妾身的确没有闻到啊……”

　　方寒眉头紧蹙。

　　先不说这女人凭三言两语就猜出自己能辨别妖怪，就她方才那一番话，已经可以定义为与妖怪勾结。

　　“你想死？”

　　方寒再不磨叽，刀光乍起，一抹金黄刀气凌空斩出。

　　目标正是阿秀脖颈！

　　嗤。

　　斩击声轻描淡写。

　　方寒握刀的手又紧了两分。

　　只见那抹瞄准阿秀脖颈的刀气，在即将让她陨落时，突然像被什么隔开似的径直斩落一旁。

　　除了地上斩出的痕迹，粉碎凋零的杂草，再没有半点存留。

　　但适才明明没有任何灵气波动！

　　“都尉这就要杀我吗？”

　　阿秀脸上看不出惊慌：“你就不想知道青石县死气沉沉的真相？”

　　“而且真要说起来，吴树村正魏大安才是与妖怪勾结最深的人，他不仅私养小妖，还与县中藏匿的妖怪牵连极深。”

　　阿秀忽然捂住嘴，一脸惊讶：“都尉难倒知道了？也对，不然都尉为什么要跑呢？”

　　方寒杀机陡盛。

　　灵压瞬间释放，同时灌注他近半灵力的降魔刀气破空袭出。

　　再斩！

　　“都尉！”

　　阿呆的惊呼忽然响起。

　　方寒前冲的脚步因为这声惊呼出现刹那停滞，旋即他充耳不闻，继续向前。

　　可，哪里还有阿秀的身影？

　　他只是愣神了一眨眼的时间，阿秀就在他面前消失了。

　　同时，一道弥留下来的声音姗姗来迟。

　　“灵压修士，中三重境界，都尉真是隐藏至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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