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趣。”

　　方寒眯起眼，看向魏大安：“村正如何看待此事？”

　　魏大安如芒刺背：“小老儿一介草民，如何能有看法？自然听凭都尉吩咐……”

　　“都尉？”

　　巡役像是这才意识过来，赶紧朝方寒跪拜下去：“吴树村巡役魏土，见过都尉！”

　　“起来吧。”

　　方寒摆摆手：“你们这吴树村，有巡役几何？”

　　“这……”

　　魏土欲言又止，看了魏大安一眼，犹豫不决。

　　魏大安跺了跺脚，带着些破釜沉舟的语气道：“事关除妖大事，不敢隐瞒都尉，村里巡役共计七人，日前山上折损两人，吓疯一人，巡逻人手已是不足，今日河边又有伤亡，眼下能够召集的，只余三人。”

　　“怎么只有七人？”

　　方寒还没开口，阿呆已经喊道：“我平日做官吏登记，你村明明十人满额，你却说仅有七人，竟敢欺瞒都尉！”

　　他撸起袖子，看样子竟是要胖揍对方一顿。

　　“好了。”

　　方寒伸手将其拦下：“退下吧，不是什么大事。”

　　这当然不算大事。

　　朝廷编制，每村设巡役，择优为头，下村五人，上村十人。

　　规矩是这么说，其实到了下面，吃空饷的比比皆是。

　　索性役丁连流外官都不算，充其量只是小吏，领不了几个月钱。

　　大乾如日中升，比起这些蝇头小利，更看中皇帝声名，便听之任之。

　　可钱和命，哪个重要？

　　巡役设立，本就是为了提前预警。

　　若是为了这几个空饷，误了关键信息，妖怪入村无人知晓，逃都没处逃。

　　青石县是富县。

　　吴树村也是上村。

　　可即便如此，仍然有三个空额。

　　再到下面，就更不必说。

　　方寒两世为人，看的自然十分清楚。

　　“不过村正倒是消息灵通啊。”

　　他话题一转，没来由夸赞道。

　　魏大安疑惑道：“都尉这是何意？”

　　“村正和我一直在一起，怎知那河边折损仅有一人？魏土，你来说说，有多少伤亡？”

　　魏土满脸震惊：“的确只有一人，另一人腿脚快，及时逃离，我才能及时赶来通报。”

　　“……”

　　“都尉，我！”

　　魏大安大惊失色，张口欲辩。

　　“村正不必惊慌。”

　　方寒打断他：“我又没说什么？走吧，去看看便知。”

　　他抬脚就走，没走多远又忽然停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

　　“对了，魏土，你的同伴呢？他在哪里？”

　　魏土小跑上前，恭敬回道：“和逃离的魏平在一起，都在村口。”

　　“原来如此。”

　　方寒摩挲着下巴，轻笑一声：“还真是三人呢，按说巡头不会与他人一同巡逻吧？难倒疯的那个正是巡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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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村口，已经有一干好事村民聚拢。

　　众人七嘴八舌，各种言论五颜六色，纷纷扬扬。

　　有说遭受报应的，天灾降临的，还有山神发怒的，河神索求祭品的。

　　话里话外，就是没人担忧遇难巡役还是否有救，接下来又该如何处理。

　　方寒一到，众人立刻作鸟兽散，远远才敢聚在一起。

　　“把门关上。”

　　方寒看了一眼，直接下令：“直到我返回此地，吴树村禁止出入，任何人不得除外。”

　　他转过身，盯着魏大安：“村正，没有问题吧？”

　　“没有，绝对没有，我这便吩咐下去，请都尉稍候。”

　　魏大安语速惊人，连珠炮般回答道。

　　“不用那么麻烦。”

　　方寒道：“村正和他们一起待在村里，慢慢来就行，还有这两位。”

　　他指了指魏平和另外一人。

　　魏平瘫软在地，脸色惨白，似已魂飞魄散，魏土的同伴蹲在他身旁，一直轻抚脊背，给予安慰。

　　“看他们这副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协助村正封锁村子吧。”

　　方寒道：“魏土，你可知道事发地点？”

　　“知道。”

　　魏土赶忙行礼，态度恭敬。

　　“那你来带路，立刻出发。”

　　方寒直截了当。

　　“都尉且慢！”

　　就在他们要走时，魏土同伴突然大喊，将方寒叫住。

　　方寒心中疑惑，不过还是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你有何事？”

　　眼前的年轻人，一副初出茅庐的热血样子，脸孔青涩，身形瘦削。

　　他双拳紧攥，身体因为紧张而轻轻颤抖着，笔直挺立。

　　腰间配着一把木剑，剑身还贴心的刻了花纹上去，一身麻衣被洗的锃亮，都泛了白。

　　“都尉……此去，请带上我！”

　　“为什么？”

　　方寒来了兴致：“我为什么要带上你？你能做什么？”

　　“我，我……”

　　小家伙胸膛剧烈起伏，鼻尖喘着粗气。

　　“好了！魏牛，赶紧扶魏平回去，别给大人添乱了！”

　　魏土见方寒表情严肃，赶紧上前拉扯。

　　“我不叫魏牛！我叫魏一剑！”

　　魏牛用力挣脱他，对方寒大喊：“男儿在世当提三尺青锋，立不世功勋！斩妖魔，降鬼怪！大人，您带着我去，我可以帮到您！”

　　他双眼血红，直瞪着方寒。

　　气氛顿时陷入微妙。

　　魏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魏牛对于斩妖除魔的执拗劲儿，这也是他从小就有的梦想，为此不惜与父母决裂，也要成为村中巡役。

　　这行从来不是什么香饽饽，赚的少，付出多，随时有生命危险，毫无保障。

　　当官的只想多贪几个饷钱，才不管他们人手是否充足，还好老村正在位四十余年，知道体谅他们，不会太过辛苦。

　　但为何今日，老村正变得这般奇怪……

　　魏土想到此处，又向魏大安悄悄投去目光。

　　对方双眼涣散，空洞呆滞，似已神游天外。

　　老村正在想什么？

　　阿呆忽然扯了扯方寒衣袖，低声道：“都尉，不如就带上……”

　　方寒直接摇了摇头：“魏一剑，本官从你身上看不到任何价值，你唯一的作用就是留下来协助村正封锁村子，或许你连这点也办不到？没关系，任务完不成，我也不会迁怒你，我会上报县里，给村正提前来一次官职评选。”

　　他看向魏大安，后者已经回过神，满脸复杂的望过来。

　　“村正，不用我再说一次了吧？从现在起，吴树村禁止任何人出入，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魏大安赶紧点头：“清楚清楚，非常清楚。小老儿明白，定然调集村民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一个人出入村庄半步！”

　　“很好。”

　　方寒又看了魏牛一眼，转过身，语气不耐：“魏土，还等什么？带路。”

　　三人迅速走远，很快消失不见。

　　直到张罗清点人数关闭村门的魏大安，发现魏牛仍然傻站在原地，他才伸出手在其眼前晃了晃，叹口气道：

　　“还看呢？别想了，人家贵为斩妖都尉，和我们尊卑有别。”

　　魏牛缓缓扭头，眼神凝固，却充满亢奋：“可是村正，你有没有听到……”

　　“都尉他……叫我魏一剑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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