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县城，一路延官道向外走去。

　　此时朝阳初升，万物苏醒。

　　灿烂曙光迷醉。

　　勃勃生机顶替了寂寥黑夜。

　　轻轻一嗅，鼻尖唇齿缭绕的全是清爽芳香，更让人心旷神怡。

　　不出几里，周围便出现田亩连绵，阡陌纵横。

　　缕缕炊烟袅袅升腾，农夫百姓吆喝不断传来。

　　向视野尽头望去，一座青山隐于薄雾，若隐若现。

　　正是青石山。

　　“这青石山离青石县如此之近，也难怪来斯民紧张，深夜唤我入衙了。”

　　方寒瞥了阿呆一眼，心中暗道。

　　“但越是如此，越要警惕，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我刚害死县尉，就有大妖作乱？”

　　阿呆察觉到方寒目光，恭敬问道：“都尉，可有何事？”

　　方寒将他招至身边：“还没问你，大妖是何形态，修为如何，可有掌控妖法？”

　　“是狼妖，后天二重，有嚎叫类妖法。”

　　阿呆声音坚定，一字一顿。

　　仿佛这些记忆深深镌刻，脱口即出。

　　方寒又看了他一眼。

　　他还是那副样子，没有一点变化。

　　“你能感应到对方所在吗？”

　　“能。”

　　阿呆指着青石山颠：“就在那里。”

　　“那就上山。”

　　方寒道：“不过上山之前，需要了解清楚，山下有个吴树村，我们先去那里。”

　　阿呆别无二话，拱手附应。

　　村子就在山脚下。

　　临近县城，又靠山吃山，在青石县范围内尤其富庶，名列前茅。

　　两个官员的到来，甚至还有一个斩妖都尉，阵仗很快惊动了村正。

　　村正急忙赶赴村口，半路就碰上方寒二人。

　　他也是极为干脆，纳头便拜。

　　“吴树村正魏大安，不知上官到来，有失远迎，请上官恕罪！”

　　他屁股高高撅起，一身粗布衣衫都融进地里，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起来吧，本官只是路过，你无罪。”

　　大乾朝廷尊卑森严，方寒要不这么说，这村正能惶恐终日。

　　魏大安笨拙爬起，眼眸低垂，恭敬侍立。

　　方寒坦然看去。

　　这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烙印。

　　层层叠叠的皱纹像是干裂的黄土地，一块儿接一块儿拥挤着。

　　此时察觉到方寒注视，身体还微微颤抖着，似是极为恐惧。

　　方寒点点头。

　　人的名树的影，更何况是常年与妖为战的斩妖卫。

　　魏大安一介平民，畏惧才是常态。

　　方寒也没有兴趣纠正这些。

　　别人的看法与他何干？只要不挡他的路，他才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若是兴趣起来，帮扶一把，也是他乐得自在。

　　但此时，就不免疑点重重。

　　“魏村正在位几年了？”

　　方寒漫不经心道。

　　“已，已四十有余……”

　　“这么久？”方寒语调轻扬，“怕是都赶上建城时间了吧？”

　　“回上官话，小老儿和族人早年逃难于此，的确参与县城建设，昔日县尊大人也是有感于此，才赏赐小老儿村正之位……”

　　“哦，这样啊……”

　　方寒拉长声音，缓缓绕到魏大安身后。

　　“我记得朝廷四年一次评选，能者上，弱者下，村正究竟是以怎样的能力能够一直连任呢？”

　　“村正虽然是末等编制，但也算入了流外小官，就没有其他壮年劳力觊觎村正位置？”

　　说到此处，他突然一顿。

　　目光如电疾射，似穿透魏大安佝偻脊背，直达内心。

　　魏大安颤抖的更剧烈了，张口结舌，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大……小，小老儿，是因为……上官……”

　　“别紧张。”

　　方寒语气突然一松，拍拍魏大安肩膀，好似无事发生般：“我只是随口问问，官员任免自有县里决断，想来此事县令必然知晓，对吧？”

　　“本官身为斩妖都尉，也是一时兴起，村正不必惊慌。”

　　“啊……”

　　魏大安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正是，正是，大人所言甚是，来县尊高风亮节，廉明公正，定然知晓。”

　　“不知都尉大人来此，所为何事？可有小老儿能效劳的地方。”

　　方寒脸一歪，故作生气道：“村正就在青石山下，难倒不知山上闹了大妖？我可是听说有不少村民都于山上失踪，连村里巡役都损失不少呢。”

　　魏大安一拍脑门，懊恼道：“您瞅瞅我这个脑子，人老了就是不中用，这都能忘，还请移步家中，容小老儿略备薄酒招待，唤那知情巡役来向大人禀明。”

　　“这如何使得？”

　　方寒道：“村正私人家宅，我等怎好擅闯？若是惊扰了村正家眷，实乃罪过。”

　　魏大安连连摆手：“都尉多虑了，小老儿孑然一身，孤单惯了，哪有家眷？只有些许猫狗罢了。还请都尉入内稍歇，村里巡役每日外出巡查，此次又出了这等大事，将其召回也需时间，若是让都尉在此枯等，小老儿万死难辞其咎。”

　　“如此……也好。”

　　方寒被其说动，浅浅行礼。

　　这三人在路中交谈的空当，周围不断有村民走出。

　　只是一见方寒身上官服，就慌忙散去，远远地才敢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方寒也不搭理。

　　跟在魏大安身后，一路前行。

　　路上，他东张西望，四处打量。

　　吴树村不愧是青石县响当当的富村。

　　更兼其毗邻县城，受其恩惠，村中大道修的极为笔直。

　　路面夯实，两旁栽树纳凉，圈篱围房，鸡鸣犬吠悠悠不绝。

　　院落多有水井常备，石桌各样。

　　偶尔还有一两家筑有凉亭，雄犬肥鸡四处奔跑，看到有人经过也不害怕。

　　魏大安在前面东拐西绕。

　　没走多久，就来到一处朴素宅院。

　　他往一旁让开身。

　　方寒向里望去，只是一眼就轻咦出声。

　　“奇怪，村正不是爱养猫狗吗？怎么我一只都没有见到？”

　　魏大安脸色一僵，语气慌张道：“些许野畜牲，怕是感应到都尉气势，落荒而逃了。”

　　他打开篱门，向内招手：“都尉请进，入内稍歇。”

　　方寒点点头，正要走进。

　　远处，一个巡役突然跑来，慌张大喊：

　　“村正！河边发现尸体，有妖邪作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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