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看上去真的撑不住了，一张小脸憋的通红，鼓鼓囊囊的。

　　这也难怪，这么小的一个人儿，要维持这么大的神通，换做是谁也坚持不住。

　　楚修缘原本以为当今的河伯是一个面目可憎穷凶极恶的大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小丫头，而且还怪可爱的。

　　在小丫头身边蹲了下来，楚修缘好奇的问道：“撑不住了之后呢？”

　　小丫头白了楚修缘一眼，说道：“自然是放开了。”

　　“放开之后下面那些人会死的。”

　　“关我什么事，我提醒过他们的。”

　　楚修缘一愣。

　　小丫头竟然提醒过那些渔民？

　　“道士？”

　　“我在听。”

　　“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帮你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

　　楚修缘想了想，说道：“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太好了。”

　　“你想让在下做什么呢？”

　　“你去劝劝下面那些渔民，让他们赶紧离开，我还能再坚持一会。”

　　楚修缘摇了摇头。

　　“没用的。”

　　“为什么？”

　　“这个你要问你自己的。”

　　“我做了什么？”

　　小丫头气鼓鼓的，随后又满脸的委屈，踢着腿说道：“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我本来就不想管的，原本以为是很好玩的事情，谁知道要管这么多，我不管了。”

　　“杀人之后，你身上便会沾染恶瘴。”

　　“我有香火的。”

　　“怕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死掉的人太多了。”

　　“呜呜呜，他们为什么要害我？”

　　是啊，他们为什么要害一个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呢？

　　还是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这不合理，却又是人间常态。

　　可能多年以后，瀚州仍会流传一个河伯一怒拦河杀人的悲惨故事。

　　而小丫头，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还提醒过那些渔民的河伯，最终也会被天道惩罚，甚至因为犯了天条而受到羁押和审判。

　　楚修缘怔怔出神，如果他没有恰好出现在这里，遇到这件事情的话，无论对下面那些渔民来说，还是对小丫头来说，都未免有些不公平。

　　“你为什么要增加渔民的贡品？”

　　小丫头一愣，扁着嘴说道：“那些鱼儿很可怜的，我只是想救它们。”

　　原来如此。

　　“所以那些要来的贡品，你都放生了？”

　　“放生？”

　　小丫头歪着头想了想，点头说道：“都放回河里了。”

　　“为什么不直接让渔民少打一些？”

　　“他们不听的，只听贡品要多少。”

　　原来如此。

　　贡品多了，可以再多打一些。

　　丰收才是黎民百姓最大的依仗和最硬的底气，哪怕苛捐杂税再多，他们也能支撑的下去。

　　如果收成减少到一定的程度，就算没有税收和贡品，劳苦大众也只是愁眉苦脸。

　　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这些鱼产卵的时候，必须要产在叶子上吗？”

　　小丫头歪着头看着楚修缘。

　　“不然会被吃掉的，鱼儿很傻的，它们会忘了自己产的卵。”

　　“为什么要拦河呢？”

　　“因为够不到叶子。”

　　“水位下降……”

　　楚修缘恍然大悟，这又是一桩巧合。

　　而这些巧合连在一起，便形成了今日的事情。

　　今后还会发生。

　　所以楚修缘即便帮了这一次，也是无济于事。

　　“道士，你还能做什么？”

　　小丫头看上去很吃力，全身都在颤抖，明显快坚持不住了。

　　楚修缘回头看了看，已经没多少鱼儿跳起来将自己贴在叶子上了。

　　想来是产卵产的差不多了。

　　便拉着小丫头的手，说道：“和我一起走走吧。”

　　小丫头呀的一声惊呼。

　　轰隆隆！

　　被拦截的河水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没有了法力的加持，顿时分崩离析，以一种狂猛的姿态向着下游冲去。

　　这种速度，下游的渔民根本来不及反应。

　　小丫头急的跺了跺脚，刚要说话，忽然发现自己站在水面上，竟然没有被水冲走。

　　那个牵着她的道士静静的飘在水面上，和湍急的水流一起向着下游冲去。

　　吓得九月死死的抱着道士的腿。

　　“慢下来吧，给渔民一些时间。”

　　楚修缘缓缓说了一句。

　　原本湍急带着恐怖声响的河水，竟然真的神奇般的慢了下来，就这么慢慢的，向着下游流去。

　　小丫头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九月也渐渐不害怕了，站在楚修缘身边用爪子试了试，而后欢快的蹦蹦跳跳。

　　小狐狸是第一次在水面上奔走，开心的像个孩子。

　　“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狐狸和小丫头异口同声，抬头看着楚修缘。

　　楚修缘神游物外，只是回答道：“在下略懂水法。”

　　在楚修缘看来，这个世界的渔民在捕捞的传承上还要差得远。

　　甚至还不懂得和自然相处，也不懂得平衡取舍。

　　当然这也怪不得他们，这个世界是有河伯的，除了香火之外，还需要贡品。

　　而小丫头又都将贡品放生了，导致渔民们不得不开了春禁，恶性循环之下，才让生活越来越难。

　　轰隆隆！

　　哪怕在楚修缘水法的控制下，被拦截的河水势头仍旧吓人。

　　已经可以看到下游的渔民惊慌失措的样子，连滚带爬的向着岸边冲去。

　　可哪有这么容易就上去的。

　　跌倒的，碰撞的，哭喊的，甚至还有爬到一半跌落下来的。

　　没多久，便有人发现了河水上的楚修缘，带着一个七八岁穿着荷花裙的小丫头，身边还站着一个白色的小狐狸。

　　于是就有人在哭喊中跪拜下来，嘴里大声喊着河伯大人饶命。

　　小丫头撇了撇嘴，好奇的看向楚修缘。

　　“你是河伯，看在下做什么？”

　　“现在你才是河伯。”

　　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楚修缘看了看，那些渔民果然将他视作河伯了。

　　没有人会认为河伯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也许是河水又慢了一些，也许是那些渔民反应过来，“河伯”并没有想要他们性命的想法。

　　急忙爬了起来，再次向着河边跑去。

　　一直到最后一个人上岸，楚修缘才散去法力，让奔腾的河流向着下游继续冲去。

　　而他则是带着小丫头和九月向着岸边走去。

　　岸边已经黑压压跪倒了一片人，连那些原本没有下河的人，也都跟着跪拜了下来。

　　一个老的快要站不起来的老汉，在旁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向着楚修缘走来，高呼一声就要跪倒。

　　楚修缘急忙上前搀扶。

　　“老丈，在下并非河伯，只是一个游方道士，这位才是河伯。”

　　老丈一愣，诧异的看着楚修缘，又看看小丫头，忽然泪流满面。

　　“河伯大人恕罪，日子实在是太难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小丫头吓了一跳，向楚修缘背后躲了躲，拉着他的胳膊。

　　“道士。”

　　楚修缘拍了拍小丫头的手，对郭老汉说道：“老丈宽心，在下带她前来，就是要解决这件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