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萤飞逐月去,鸣蝉不留清
李初来走出祠堂,顺着来时的小径一路返程,由于步子较快,路上倒是追上了不少来祭祖的伯姨小叔。
“一年不见,初来长这么大了……可要好好修炼,早入明基……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
“叔父客气了……小侄如有疑惑,定来请教。”
——
“小子,这是你初来哥,还不打声招呼”
“初来哥哥——”
“好秀气的女娃,伯父可是有福了。”
“哈哈哈!你小子可是油嘴滑舌。”
虽然没几个熟络的族人,但李初来听到有人招呼自己的时候心底还是颇为适意,格外珍惜这几句亲里亲外的寒暄。
就在这么一声一喝间,小径上吹起了微微雪风,这霏霏雨雪依落在肩头上,轻轻的抚平了衣肩上的褶皱……
李初来告别了路上的亲长,回到家推开嘎吱作响的木门,走进堂屋,伸手扶了扶被风吹得有些歪斜的墨画,仔细的端详一番后,心中思忖道:
“这素景倒是薄凉了些许。”
李初来索性取下墙上挂着的墨笔,在捏出法决,化了些许清水注在砚台里,仔细的研出一砚墨来,伸笔理了理墨,在墨画上点出几支寒梅几只冬鸟来,几个人影来,方觉顺眼许多。
李初来将那柄金色小剑再取了出来,右手一挥,那小剑便跃起一道弧线,顺带着卷起一股气流将屋门带上。飞到屋外静静的悬浮着,不时有金光跳动。
这法剑不过凡物,只带着些许警示作用,李初来平时不研习剑法,拿着这剑也只为了扯扯剑修的虎皮,撑些脸面。
李初来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坐到修炼的石床上,从袖袍里摸出一卷法决来细细研读。
这修士进入胎息境,便可以施展一些简单的法术,虽还不能上天遁地,却也是非同凡人。
李初来读的这卷云雨术便是一道适合胎息境修士修炼的基础法术,其效用自然不必多言——聚云雨,润灵田,可称种田利器。
而且这云雨术本就浅显易懂,李初来细细读过后便透彻了个七七八八,只差上手实练了。
据说练气级别及以上的术法因为内容太多,书帛实在难以记载,修士为了方便就研发出一种功法玉简来记载。修士用神识接触玉简就可以通篇熟记,好不神妙。
李家族库里最好的东西只有俩本属性分别对应坎水和甲木的二品功法,虽说只能勉强修满练气,却也是散修们求之不得的好东西。
这俩本功法就是用玉简记载,被族长锁在族库密室,密钥由历代族长口口相传。
李初来略微打坐运息一番,将自己的气息调至平稳后,起身到屋外寻了个朝阳的角落。
李初来运作丹田法力,右手化出一抹淡淡的土黄之色来,右手捏出法决,那道灵光便从手中跃出,跳似的落在一个小土包上。
灵光一挨到这土包,土包形状就开始变化,中间开始缓缓凹陷,四周土壤也变得柔软了些许。
李初来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小撮不知是何品种的小籽来,随手撒在调制好的土胚上,再在其表面撒上一层浅浅的肥料。
掐出法决,李初来手上闪过几道浅蓝色的灵光,土胚上随之凝结出几朵厚云来,接踵而来的是一阵细细密密的灵雨飘落下来,只不过这灵雨显得时停时歇。
李初来是土木火三灵根,丹田也只能储存这三系法力,要想施展水系术法还得转化一番灵气属性。
这灵雨时停时歇就是法力转化不济,前后衔接不上导致的。
想到误因,李初来一挥袖袍,一个土墩就从地上蹿了出来,不大不小,正好够李初来盘膝坐在土墩上。
李初来再次掏出那本旧书,也不知翻到何处,就这么仔细的看了起来,空手还不停的比划,眉须时蹙时舒。
一人一书一土墩,倒是有景。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李初来从土墩上坐了起来,再次掐捏法决,手上同样的闪过灵光。
厚厚的雨云再次漂浮在土墩上,只不过这次的灵雨显得更细更绵延。
李初来抬头望着飘飘的小雨,不断控制体内法力的输出频率,根据天空上灵雨的变化不断调整,在坚持了十几息后停了术法。
看着天空淅淅沥沥的灵雨,李初脸色有些苍白的思忖道:
“这灵雨术到底是不熟练,比书上的描述至少多损耗掉了三成的灵力,法决手印也有些生疏……法力在体内流转不畅,还险些岔了气。”
“据说术法修到精深之处便可以借灵势和地脉施法,不仅无需手决搭配,法随念起,而且消耗的法力也会低上许多。”
“这小小的云雨术便这般奇特,真想看看那筑基练气修士的法术又是何等神妙。”
就在李初来望着灵雨呆呆的出神之际,一声呼喊将他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初来哥!可去我家尝尝味鲜的五须鱼!”
李初来顺着喊声的方向望去,一个约莫十六七八的锦衣少年出现在视线边缘。
少年面容白皙,眉眼含笑,一袭白袍作身,内着浅蓝色的里子,几朵雪花淡淡的印在袍子边上,衬着下颌流畅的线条,是个秀气的娃。
少年在空中浮腾不止,脚尖轻触地面便又能跃起七八丈来,瞧见李初来望了过来更是喜逐颜开,远远的招手示意。
瞧见来人,李初来回了笑容,收拾了残留的法术,化掉雨云,回应道:
“原来是初一,几年不见倒是越发厉害,竟然已经修到胎息了……今个回来可是来领族务了?”
李初一自幼跟着母亲在坊市长大,不逢大事少有回族,就连每年一次的族会也以修炼为由常有推脱,如今入了胎息倒是跑不掉了。
李初一不如他母亲那般巧舌如簧,性子要生涩许多,不喜世事。他母亲就整日的念叨,经常打发他出去串门问事,也是良苦用心。
李初一略显羞涩的点点头算是回应,嘴里只是嘟囔:
“可莫要逗弄我……我前些日子修炼时恰巧逢了灵机显化,坎水一脉增盛,这才入了胎息境,想来倒是运势极佳,倒是哥哥你气息稳固,一看早入了胎息不知多久。”
“母亲见了却不以为喜,说我假借外物,可是念叨我许久……可这灵机变化本就是福缘,哪是什么外物作祟。”
李初来听了只是哈哈一笑,开口道:
“梅姨只是担心罢了,让你注重自身根基……福缘可遇而不可求。”
李初来点点头,他也是明事的,哪会不知道这些,只不过是平日被母亲念叨久了,心里些许不畅快罢了。
两人顺着青石小路边走边聊,这几年不曾见面,又是难得的交心伙伴,心里自然存了许多话。
李初来和李初一都是李家初字辈的娃,李初一是正月初一午时下的地,李初来长初一一岁。
可惜两人都是男娃,不然又是一对青梅竹马。
两家人的关系也是因这俩打屁娃的打闹逐渐熟络起来,时常一起组团进山打野刷怪。
又是好巧不巧,某次刷野打怪时俩家人齐齐湿了脚,就李初一的母亲宁如卿重伤逃了回来,但也伤到了丹田,修为止步明基,再也不得寸进。
俩人并肩在地平线上时浮时止,交流着今年的所闻所见,尤其是李初来对于今年的灵氛变化感到格外意外。
“今年上宗可是出了什么变故,这灵氛突变,前些年一直是渌水为主,为何今年突变为坎水?”
“坊市可有什么流言?”
李初中思索片刻,回应道:
“目前还不清楚,前些天来了艘上宗的宝船,在坊市出售了许多资粮,其中不乏一些破境丹药。”
“甚至有传闻说卖出了一枚筑基丹……不过我不信,要是真有筑基丹流出,坊市外早乱起来了,哪还能这般安静。”
李初来点点头道:
“哪有什么筑基丹,上宗自己都不够分,哪肯给我们这些小民,不过是吸引散修聚集的谣传罢了。”
李初一笑了笑,从怀里掏处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这俩年坊市各类灵物资粮价格情况。法器,丹药都还算平稳,就是灵米略有上涨。”
李初一伸手接住,从袖中拿出上次的记录来,照着文字细细的对照起来,发现物价大致平稳后回应道。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说实话,我真怕那纷争一起,你我的名字皆作了笑谈……”
“明日你回到坊市,且留意一下那些留驻的上宗子弟,最好能探探宁婉儿的口风,我总觉得风雨欲来……”
李初一静静的听完李初来的话,也没有多言,俩人的交谈到此似乎已止,只剩下轻微的破风声呼呼作响。
……
“伯母可还安好,近些年托她收集坊市的传闻,倒是麻烦得紧,你无事还是要多和伯母拌嘴。”
“这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伯母又心思细腻,不要她思虑成疾。”
“哥哥放心,坊市多琐务,母亲每天都忙于算账会客,哥哥还是要多多照看自己,早一些修成大道才是。”
李初一心头一暖,急忙回应道。
自从两人父母遭难后,李初来就如同亲生的长兄般照顾自己,他自己倒是也想唏嘘几句,可是嘴笨皮薄,总说不出口来。
两人花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才绕到了景云山的另一侧,非是修士赶路不快,而是两人在路上交流各自所得的消息,其中尤其是上宗突而至的宝船。
等靠近李初一家,李初来不动声色的放缓了在空中腾跃的速度,巧妙的让自己落后半个身位,这样穿过李初来家门前的果树时伯母才能第一眼能望见自家娃子。
门前静悄悄的,只有饭香在门外静静的侯着,香气从木门槛迈出脚,慢慢的拓展出身子,搂着山风的腰,摇摇晃晃的走向那微带着灵气的果子,正要伸手去捉时,眼角边缘却突兀的窜出两个人来。
视线转过身来,一准就瞧见了前面那个锦衣少年,一见倾心,脸颊变得温热起来,露出了山桃似的红来,丢似的扔开了怀里的山风,往院中急急喊道:
“宁如卿,你娃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