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洪看到这一幕,着实吓了一跳,明明是尸体,怎么还会动?
等他仔细观察片刻,才发现了一丝端倪。
原来在那条伸出的手臂里,有隆起在其中快速游动,这才带动胳膊曲折抬起。
两具尸体动作几乎同步发生,曲折胳膊往腹中一塞,再拽出来时,手中已握着一把赤豆。
赤豆相互黏在一起,滴下红色黏稠液体。
甚至能清晰看到,里面还夹杂有细碎肉屑。
曹康胜见到赤豆,再也不顾自身形象,猛的蹿过去,像是饿死鬼般,嘴巴张大,抓着尸体手中的赤豆,就往嘴里塞。
很快嘴中塞满,曹康胜还不满足,将黏稠赤豆都抹在脸上,这才停下,艰难吞咽着口中赤豆。
“嘻嘻!”
一阵渗人笑声从尸体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
这时曹康胜蜷缩一旁,眼神发着吃人红光,死死护住手中赤豆。
曹家人也争先恐后拜倒在桌案两具尸体下方,举起手中碗盆,祈求三灰娘娘赐下赤豆。
三灰娘娘有求必应,操控着尸体胳膊伸进腹中,掏了一阵,又抓出同样一把赤豆。
两具身体中,本来圆鼓异常的腹部,在一把把的赤豆掏出后,慢慢恢复平常。
“尔等备好口粮,来年再赐赤豆!”
尸体嘴唇微动,一道庄严清亮的声音在祠堂中响起。
正狼吞虎咽吃着恩赐赤豆的众人,这时齐齐顿了一下,双目中红芒大盛,目不视物。
显然那位三灰娘娘要借机离开了。
两具尸体身上吉服,也仿若泄气皮球般,突然干瘪贴紧,显示出一副骨架轮廓。
一道道隆起迅速从尸身往上转移,有灰影如电般,从脖颈位置一掠而过,钻进头颅盖着的红布中。
在气机扰动时,魏大洪惊鸿一瞥,看见了红布盖下的人脸。
“这是…粪球儿?”
魏大洪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击,眼前这位被充当三灰娘娘口粮的童女,面容竟渐渐与粪球儿重合。
联想到之前粪球儿的絮叨,魏大洪终于明白为何她突然如此。
拜入道观谋生后路被魏大洪断了,只剩成为三灰娘娘口粮这一条死路了。
那些自己非常看重的事,再不说出来,怕是以后都没人能记住粪球儿这个名字了吧。
有指头粗细的灰色鼠尾,伸出红布外面。
那团隆起不断的在头颅上游动,竟意外扯动红布,露出了被遮盖的真容。
一只肥硕无比的灰鼠正蜷卧在粪球儿头部。
鼠首狰狞可怖,赤目裂嘴。鼠面布满红色肉瘤,不断喷出黏稠脓液。
嘴上两颗泛着寒光獠牙,正扎进粪球儿脸部,飞快啃噬着血肉。
魏大洪心头无名火起,原来被传神通广大的三灰娘娘,竟是山中野鼠。
灰鼠啃噬极快,片刻功夫,大半脸部已被其吃完,只剩下空洞头骨。
原来头颅内部已被灰鼠掏空,独留脸部面皮包裹在头骨。
魏大洪怒极,再也不能忍受粪球儿的尸身被灰鼠糟蹋,心念一动,手上掐诀后,一团火球凭空出现掌中,照着毫无察觉的灰鼠,就扔了过去。
火球源自人体真阳,他这时心头真火大盛,火球术的威力,比往日练习时要强盛几分。
火球如流星划过,在即将撞击到灰鼠身体时,却被其察觉,千钧一发之际,灰鼠以匪夷所思速度生生挪开。
“轰!”
火球砸中尸身,将衣物炼成灰烬后,露出里面的空洞骨架。
不出所料,灰鼠早已将尸体内脏全吞噬一空,只剩下一副坚硬骨架。
在尸体腹部位置,有几只体型略小灰鼠聚在一块,獠牙上仍带有残存血肉,显然是刚进食完毕。
体型硕大灰鼠躲避火球后,见事情败露,遂将其子嗣护在身后。
灰鼠开智修炼后,早通人言,当即说道:“道士,为何坏我好事!”
明明人言却从鼠口说出,魏大洪莫名生出怪诞之感。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你这兽畜,千不该万不该吃了粪球儿!”
魏大洪盯着灰鼠,咬牙切齿。
灰鼠不再多言,用爪子猛然拍向面部红色肉瘤。
肉瘤应声爆裂,红色脓液从其中不断喷出,朝着魏大洪洒下。
魏大洪眼前立刻红雾茫茫,什么也看不真切。
同时一股股恶臭从其中散发,让他一闻,即头晕目眩,干呕不止。
动作思绪都受到迟滞,如同行尸。
魏大洪心中警醒,现在目不能视,鼻不得闻,念不能起,身不能动,灰鼠怕是要反击了。
果然,灰鼠似离弦之箭,从红雾外射入,直取魏大洪胸口心脏。
在生死关头,魏大洪不再压制识海中铜镜异动,任由其从中飞出,凌空悬立身前。
灰鼠来势极快,若闪电奔袭,前身相互交叉的双爪上,张开无数锋利倒刺,要将眼前道士生生剖胸挖心。
电光火石间,铜镜蓦地光芒大盛,紧接着射出无数昏黄光线,将灰鼠完全笼罩其中。
于是神奇一幕出现了,灰鼠被光线笼罩后,如陷泥潭,奔雷之势戛然而止,仿佛有无数光线将它牢牢缠住,硕大身躯竟突兀被定在原地。
引以为傲的速度被限,灰鼠好似人般,露出惊恐神情。
魏大洪不为所动,趁灰鼠被铜镜束缚时,全力施展出一记火球术。
火球呼啸砸向灰鼠,引动其体内妖火,由内而外,将这妖物当场火炼。
剩下的几只幼年灰鼠,四散而逃。
魏大洪深知除恶务尽,试着催动铜镜,其上火焰印记无声崩散,分为几束真火,追向幼年灰鼠,将其焚为灰烬。
灰鼠被除,众人眼中红芒渐灭。
随着赤豆上附着的微弱妖力溃散,生咽赤豆的那些人,皆是呕吐不止。而他们吐出的赤豆,上面甚至还带着蠕动的黑色肉芽。
“啊!”
刚才毫无动静的曹康胜,猛然坐起,疯狂的用手撕扯着粘连在脸上的赤豆,直到面皮被撕的血肉模糊才停止动作。
这一幕终于让清醒过来的众人吓坏,都赶忙扔下了手中赤豆,生怕再沾染一星半点。
其中一人颤声说道:“明亭道长,是你杀了三灰娘娘?”
魏大洪看这些村民还愚顽不明,指着桌案两具尸身,厉声说道:“好教各位得知,你们以活人祭拜的三灰娘娘,不过是一群山中野鼠!徒令畜类啃食活人,竟视而不见,反而大肆祭拜,实在愚蠢至极!”
说罢他掀开尸身吉服,露出令人骇目的骨架,以及特意留在尸身里的一只灰鼠尸体。
血肉已被啃噬,只剩骨架留下。
事实摆在面前,其实大多数已明悟,只是有些人仍旧顽固,小声反驳道:“我刚刚明明亲耳听到三灰娘娘圣谕,这总做不得假!”
魏大洪冷笑一声:“妖物开智,不过是借尸吐人言的把戏而已!”
早先,年逾四十有八的老丈,这时佝偻着单薄身子,踉踉跄跄走到魏大洪面前,满是褶皱的脸上毫无血色,捧着灰鼠身体,沙哑着说道:“三灰娘娘的神通,各位难道都忘了吗?”
魏大洪看着他,在对方满怀希冀的目光中,冷漠说道:
“你们所得赤豆,不过是灰鼠通便所用,只因沾染妖力,这才让人饿寒不侵。其实,不过是透支身体潜力,村里近年来可还有五十岁以上老者?”
话音刚落,寒风涌入祠堂,本就穿着单衣、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下子支撑不住,就此倒地不起了。
曹康胜低声痛嚎不止,清醒过来的曹家人,连忙将他抬出,叫了郎中,包扎脸部伤口。
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妇女,满眼含泪将童男尸身包了,抱着回了曹家。
离去时一言不发,神极悲痛。
很快祠堂里的人都走光了。
魏大洪看着桌案上,因为火球术轰击缘故,已变得支离破碎的粪球儿尸身,还无人敛收,叹息一声,将一簇火苗轻轻渡了过去。
尸身被真火炼成灰,随风飘散不见。
此间事了,魏大洪又返回水月观。
熬制一碗没有红豆的腊八粥,他喝的津津有味。
心境渐平,他这才凝神沉入识海。
识海中铜镜依然当空悬立。
联想到那日送棺材的张掌柜所说,清虚真人宝镜有驱邪玄异,魏大洪忽然有一丝明悟。
祠堂里,铜镜从识海飞出后,面对妖物,发挥了两个重要作用,照妖、定身。
这是以前铜镜不具备的功能。
难道铜镜需要相互吞噬才能补全自身能力?
也就是说,现在识海中的铜镜,也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不过这一切猜测,还需等待遇到第三位拥有铜镜的人之后,才能下最终结论。
再仔细观察铜镜,在其表面,魏大洪很快发现了一个新的印记。
灰鼠。
当他试着催动元精沟通铜镜,激发这道印记时,却发生了意外一幕。
灰鼠印记在他的识海中,忽然崩碎。
旋即一股异常精纯灵气,从识海冲出,沿着经脉直冲丹田。
这股灵气之纯,品质之高,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感气境本质就是炼气化精,充盈丹田。
面对如此精纯灵气,魏大洪毫不客气,疯狂运转元鹿诀,从中抽取灵气炼化成元精。
平常修炼一个时辰,吸收的灵气才能炼化成一滴元精。
没想到以这些灵气修炼,片刻功夫,就凝成一滴元精滴入丹田。
修炼效率提高了何止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