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充话费送的！”
少女悉听小白分析在理代入感强，且夸中含蓄惹人欢喜，不由专注入迷，乐不思蜀，但提到“小棉袄”、“小情人”时，俏脸一怔，神色骤变，显然是回忆起与父亲相处过往种种，不甚美好，遗恨连连，再关联当前逼婚行为更是郁闷，待小白旁敲侧击探问缘由，少女本能反驳，情绪失态。
“我又没说什么？你激动个啥？”小白一时错愕，费解万分，疯狂脑补，这少女身世似乎蹊跷。
“哦——没事，是对方太优秀了，又有指腹为婚在前，家父重情重义不得不履约在后。不过总得争求一下我的想法吧？至少问一下我喜不喜欢。”
少女恍若初醒，才觉言行有失，下意识思虑，虽与小白聊天投机，毕竟相识不久，话题展开太多太深入，有欠矜持和自我保护，于是收敛情绪，模棱两可答复小白反问。
小白无语，适才还说人家流里流气，陌生抵触，为此还与家人闹翻，离家出走呢，突然对方又优秀了，父亲也有理了，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刚刚好像听你说，你是充话费送的？这活动属实有点离谱啊？先前倒是听说过车展购车送车模，噱头引人，走秀车模个个貌美如花光彩夺目，光顾观览及购物意向者不少，但实际顾客下单后，附赠品并非美女真人，仅仅是个车的模型。事后追讨起来，这个车模确实也可解释为车的模型，不过是车商搞了一个博人眼球的文字游戏而已。顾客要真纠缠起来，销售还会嬉皮笑脸不慌不忙解释说：国家法律严禁买卖人口，购物相赠也不行。大不了交易双方一拍两散，走个繁琐手续退车退款，顾客也无可奈何。但不知什么时候，哪个通讯业务有这么大活动？我抽空也去咨询下充个值，讨个媳妇。”
小白咧开大嘴，嘻哈调侃。
“额，小哥哥，你想多了！怎么可能有这种活动！我打小性子野，不喜入女生群，总爱和男孩们玩在一起打打闹闹，没少闯祸，每次惹了麻烦，捅到父母那里收拾残局，少不了被他们痛打训斥，遍体鳞伤是常有的事儿。受罚过程，实在挨不住我都会频繁质问，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平时忙生意不管不顾，训打起女儿来毫不留情。他们每次都气哄哄回一句‘你不是亲生的，是充话费送的’，从此我的美好童年就留下了阴影。刚才听你似乎要问我为什么不被父亲重视，莫名其妙有了个条件反射，让你见笑了！”
少女笑靥羞涩，谈笑间又放下顾虑敞开心扉，微微叹气，坦诚相告。
小白“哦”了一声，明了少女难处，见她情绪低落隐含难堪，不忍再深挖痛点，于是换个话题，婉劝安慰：
“我倒是觉得父母不会坑害子女，劝你早些成婚，一定有其道理，没准就是想让你为人妻为人母后收束心智，加速成熟起来，建议你多换些方式好好和他们沟通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小女生孤身在外无依无靠可不安全！”
“沟通无效！我已不是小孩子，事事还被家长左右。不管怎样，强扭的瓜不甜，我绝对不会早早把后半辈子生活定格在家庭方面，太草率了。之前类似沟通事件也不少，代沟太深，他们不惯着我，我也懒得理他们，觉得不爽，我就常跑出来散个心，这么多次独行在外，从未遭遇什么安全问题，倒是结识了不少奔走四方的有趣驴友。”少女无意争论，任性答道。
小白摸不透少女脾性和家况，又是初次相识不便多劝，好奇问道：“你准备去哪儿？”
“咱俩同城下车，都是匣回县。”少女如实回答。
“为何选择去那里，挺偏僻一个半山小城？”小白饶有兴趣。
“我在匣回县出生，老家就在希汇军区大院，只是初中没毕业一家人搬到了沙居闸市。匣回县有我最美好的童年，心情不好时就常回去看看。军区大院与希汇军校仅隔一条马路，从小轻而易举穿梭玩乐于两地之间，让我对军旅生活耳濡目染期待向往，这也是导致我性格粗野，不喜女生堆儿里那些柔弱扭捏的温婉淑娴，而大学毕业预备参军目标选定希汇军校的主要原因。”
少女望向窗外匆匆掠过的山野村居，一脸回忆。
“老家位于军区大院？若不是家中有人入伍，身居显赫，可不见得能有资格在此长久定居？”小白微微惊讶，若有所思。
“你说的没错，不是我自夸，家族中除了我，四代从军，功勋不断，只不过爸妈退伍后带我去了沙居闸市定居发展，影响了我发挥，否则早早从军磨炼成长，到现在必定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少女脸现自豪自信，又显遗憾。
“厉害！那咱俩同行就理由充分了，不必怀疑你是在刻意追我报恩了。”小白先前已觉少女学霸出彩，如今又背景光荣，再对少女刮目相看，不由默默竖起个大拇指。
“切，我根本不是随你上路好吧？别自作多情了！当然，咱俩目的地基本相同，都属于希汇军区，不过军区还是蛮大的，尤其希汇军校占地广阔，校内编排驻军星罗棋布，你要报到的队系，离我家不一定近；而军区大院楼宇房舍千百来间，我们老宅坐落其中，进去寻访，警卫重重，关卡不断，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我不着急回家，祖辈家教严，体罚多，这次又是偷偷跑回来，若冒昧过去，指不定一顿臭骂敲打，甚至闭门思过。我小姨平时疼我，招长辈们喜欢，先去校外她那暂住几日，找个机会让她和老宅长辈们打好招呼再安排我回去。没事，等你入校，有空带你去我家做客。”
少女侃侃而谈，思虑周全，话毕微笑，盛情相邀。
“好哇！”
小白还未到过求学当地，不熟希汇军区地址规划，听得云里雾里，但有美女盛情相邀，若有半点犹豫就显得虚伪和不尊重人了，只顾点头如捣蒜，爽快答应。
“查票了！把车票拿出来我看一下，没票的抓紧时间补票！”
一干练年轻女乘务员制服标准，口齿清晰，拿着临时补票机从人堆钻出，手脚麻利查阅乘客手中车票。
“郁闷！”少女紧张观望乘务员姐姐，扫过四周，目光停驻小白。
“怎么？你没票？”小白察觉少女异样，似笑非笑。
“有……有啊……我肚子不舒服，去趟卫生间。”少女闪烁其词，站起身背对乘务员姐姐快步逃去。
乘务员姐姐似背后生眼，一个转身拽住少女纤细耦臂，微笑含蓄：“同志，车票出示一下。”查票经验可见一斑。
少女回眸露齿，故作可怜：“美女姐姐，票找不到了，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麻烦出示证件补张票。”
乘务员姐姐眼神锐利不留情面，一看就是见多了逃票人员的惯用伎俩，直接将少女尝试争取枉开一面的侥幸心理扼杀在摇篮。
周遭旅客投来异样目光，谈笑是非。
少女脸色难看，言不由衷与乘务员姐姐谈妥到站票价五十元，先从钱包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接着开启了无限次数自搜全身上下和背包的摸找运动，模样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乘务员瞧出端倪，心知肚明，故意提高嗓音，放声质问：“不会钱也丢了吧？”。
少女吱唔虚笑：“大概……或许……应该……”，杏眼美眸迸射出迫切求助的焦灼目光，不时投向小白。
“钱在这儿！”小白见状，二话没说直接掏出五十元递给乘务员姐姐。
乘务员姐姐扫一眼现金大钞，脸色瞬好，一手收钱一手交票，扭身继续开展工作。
车票到手，少女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小碎步尴尬移至小白身旁，舔脸卖萌安静可爱，却是闭口不提刚刚查票之事。
小白干瞪眼，注视她好一会儿，见她半天连个屁都不放，有些按奈不住，终于打破双方沉静，率先发问：
“怎么？你就不打算给个合理解释？听你提及家庭大概状况，应该是家境富足生活优越，不至于穷困潦倒到连个五十元钱都拿不出吧？而钱包在手证件齐全，你也不急不慌，根本不似丢过什么东西？若确实丢票，可以再补，为啥躲乘务员。莫非是没钱买票，故意逃票？”
少女咽了口唾液，酝酿下情绪，才嬉皮笑脸，殷切开口：
“别说的那么难听呀。听我解释：我不是离家出走吗？父母给的银行副卡都被禁刷了，匆匆离家时没带多少现金，旅行途中，吃饭、打车全花光了，又不好意思向人借。这趟火车我坐过几次，平时站票都常常售光，买不到票先行登车的大有人在，检票时说时间紧没买到票上车再补，基本就被放行了；登车后车厢爆满无隙行走困难，一般没人查票，若真查到，大不了补票；包括到站出站旅客一窝蜂往外赶，也来不及细查，草草放行了。”
“你这就有点儿投机取巧，德行欠佳了哈！说！这样搞过几次了？”小白表情严肃，讥诮质问。
“一次！我发誓就这一次！若说谎，就出门旅行乘车，车祸撞死。”少女三指朝天，信誓旦旦。
“嘘，不要在车上发这种毒誓，小心挨揍！你这万一说个谎应验了，这不就是要拉同行旅客一起陪葬吗？”小白食指贴唇，极力制止。
少女恍然，扫眼偷瞧才发觉近身迎来几个旅客冷汗直冒的恶狠毒视，急忙解释：“我也是平时最喜欢旅游散心，且大多时候都是乘车出行，就脱口而出了。”
“你可以走路摔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睡觉睡死，总之现在不能说乘车车祸撞死！”小白再次提醒，信口开河举几个例子。
“好吧，那我收回刚才誓言，重新再立誓明志。我就这一次逃票，若是说谎，我睡觉睡死。因为我也喜欢睡觉。这样总可以了吧？”
少女觉得对方建议有理，又拿日常第二“喜欢”表明态度。
“睡觉睡死？我有说过吗？怎么不像惩罚，倒像是享受？”小白努力回忆刚刚脱口而出的举例诅咒，感觉脑子瓦特了，自忖怎么能列出这么个人人必选的温情毒誓。
“嗯，你说过，可以走路摔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睡觉睡死……”少女重复小白刚刚列举，铿锵有力，一字不差。
小白深知少女学霸身份不可小觑，岂敢辩驳，却是气结郁闷，郑重建议：“那你还是走路摔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吧！睡觉睡死太便宜你了。”
“我不想死！”少女杏眸上翻，粉唇微翘，一副刁钻模样。
“那你发什么誓？”小白愤慨追问，内心抓狂。
“因为誓言不可能成真哈，我确实逃票就这一次，所以不怕发誓。”少女阴阳怪调，自信满满。
“好吧，那就不管你死不死了。换下一个话题。”小白无语，发觉与陌生少女仅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竟与之由不熟到无话不谈，到斗嘴讨论，似是孽缘征兆。
不久前，小白还觉得车下被砸是出门没看黄历，已经倒霉透顶，没想到类似事件还会延伸发展。
“好！”少女思路清晰，偷笑等待。
“万一被查到怎么办？那你不也没钱补票吗？”小白思虑一番，道出现实问题。
目前，小白明确肯定少女身无分文，可不一定能遇上个“好哥哥”乐于助人替她买单，看她怎么回答。
“没事，这不遇到你了吗？”少女不慌不忙。
“就知道你会说这个！我是说，万一遇不到我这样慷慨解囊的呢？你打算怎么办？”小白不肯死心。
“不会的，你我有缘，我们能遇到。”少女轻描淡写。
“我们没缘！”小白气急败坏。
“有，认命吧，这是咱俩的命哈！”少女咯咯大笑，强拉硬扯。
“没有，我不信命。你只要告诉我到底怎么办？”小白抓狂拒绝。
“好吧，遇不到你，那我就告知乘务员姐姐扣留车站，联系匣回县亲人求助呗。”少女适可而止。
“果真是个又臭又倔，随时都可能给家人添乱的‘好孩子’，指不定先前外面闯个祸，会造成什么不良社会影响，事件爆雷后又与父母言语相较，针锋相对，把他们气炸了肺，招呼上一顿劈头盖脸的胖揍。你若是我家人，天天这样给我情绪添堵，我也想揍你。”
小白由此及彼，延伸推测，不由愤懑嘲讽。
“你敢！”少女听得不爽，蛮横回怼。
“我为何不敢？你现在把我刚刚借你买票的钱还我，就现在！”小白作为债主，变相施压，强化地位，底气十足。
“好好，你敢——你敢还不行吗！小哥哥是个大善人，一个多小时帮我两次，是我的大福星、大恩人啊，我怎么敢开罪！你想怎样就怎样，随你！另外，哥哥请放心，只管留个联系方式，我到匣回县安置好，第一时间把钱还你。”
少女立马认怂，强颜欢笑，很自来熟地恭维几句，顺便赠上一个借钱必还的定心丸。
小白细微觉察，少女言行之间暗藏卑微，或多或少理解她作为一个未成年姑娘家，独自离家在外身无分文的窘迫处境，见她服软温婉，还打包票及时还钱，怜悯之心再次泛滥，又从兜里掏出五百元大钞递给她，似笑非笑道：
“承您贵言，我是你的大福星、大恩人，好人做到底，帮你第三次。这些钱你先拿着应应急，万一到站联系亲人不能及时接应，你还可以自理。”
“不——不，我不能要了。我到匣回县就有钱了。”小白帮忙补票少女已深感大恩，再被资助，少女实在过意不去，连忙推辞。
“拿着吧，万一遇到特殊情况，用得着呢。这钱就当借给你，要还的。另外，还是劝你早些回到父母身边，一个女孩孤身在外很危险的。”
小白竭力婉劝，其实他也并非比少女多了解世事百态，只觉社会人品各色，必然比家和学校这种象牙塔般的祥和之地要复杂许多。
少女一时心暖，盛情难却，腼腆接过五张百元大钞，感激涕零：
“哥哥你真好，我叫马露莎，你叫什么名字，留个联系方式，到匣回县安置好后我去找你还钱。”
小白这才知晓少女芳名，也痛快报了自家姓名：“洛小白。”
二人正式握手相识，友好交换电话号码，继续畅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