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法庭前面横着的一道半人高的警戒线里边,中间“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里,站着的身穿绿色大衣霍广亮在回答他为啥叫嚣法庭不让休庭。他身后黑压压旁听席中央通道的右面,半中腰靠边座位上的身穿米白色皮草外套女孩听了他把挪用的一千多万货款被包养的小三钱朵朵全打了水漂后,顿时拧眉怒视他。
他能感到身后会有一双眼睛在盯视他,也能感到身后有人在戳他的脊梁骨,暗笑他没钱包养小三就别去挪用货款犯罪,让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羞愧地低眉垂眼,接着向法庭回答:
“被捕后我自知罪孽深重,对不住妻女,就提出与当教师的妻子离婚……”颤抖的声音悲戚,“妻子经批准后探监,看我痛心疾首,为了两个女儿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她不同意和我离婚,反而提出要为我请律师……”
哽咽的声音有些说不下去,他潮湿的双眼里泛起追悔莫及的泪光,愧疚地低头……
法庭左前方的公诉席里,女公诉人没有理会霍广亮这哽咽的痛悔,而是明亮的眸子紧盯她眼前公诉席上面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葱段似的十指在键盘上弹琴般地敲打;她额前细细的短发不停地飘动,怎么也遮不住她那双专注的星眸。
女公诉人座位的里面,男公诉人却是双手紧抱,专注的目光注视他们右前方中间三面栅栏里低头站着的霍广亮。
中间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过了两秒后他才抬眼,露出的一双眼里是泪水涟涟,顺着他黝黑的脸庞下滑,顿时泪流满面,他一边噙着流到嘴角的泪,一边泪如泉涌地接着讲述:
“在看守所里,我对会见的妻子说不离婚可以,让她也为朱智聪和钱朵朵请律师……妻子她却摇头……”断断续续的音声低沉又悲凉,“我知道妻子是为啥……是为我那见不得人的丑事……”
一字一泪的哽咽声从他面前栅栏外立杆上面的话筒里传出,在黑压压的法庭里犹如连阴雨房檐上时断时续的雨滴声……他头又低下,才明白有些事不是自己知道错了,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审判台中间的审判长席位里,身穿法袍的龚铮目光凝重,他在认真听被告人霍广亮前面为啥叫嚣法庭不让休庭的理由,看是否对被告人霍广亮擅自叫嚣法庭给予处罚。
审判台下边,正前方的书记员席里,独坐的身穿法官服女书记员双眸盯着她面前席位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她白皙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般地敲打,屏幕上一行行蝼蚁似的字符层出叠见……这时,法庭的音响里响起霍广亮痛悔的声音:
“当时,我对妻子说,朱智聪刚工作就被我坑得吃牢饭,毁了前途;钱朵朵还是个姑娘家,就被我害得蹲牢房,青春没了……”
法庭审判区左边,“井”字型三面栅栏里坐着的钱朵朵听了霍广亮这痛悔后,她眼圈微红,潮湿的双眸微微地闭上,两个狭长的眼尾好似蝉翼在抖动,慢慢地溢出两滴晶莹的泪珠……她这是在心里感激包养她的霍广亮是个暖男,悔恨自己不该把霍广亮和朱智聪挪用的那一千多万货款投在网纱打了水漂。
法庭审判区右边“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里,坐着的朱智聪听了霍广亮这痛悔后,他一脸沉重,鼻尖上架着的黑色框眼镜片后面又是一片模糊不清;他右手抬起,扶在鼻尖的黑色眼镜框上面,慢慢地往鼻梁上面推……此时,法庭的音响里又响起霍广亮痛悔的声音:
“我还对探监的妻子说,朱智聪和钱朵朵二人老家都在深山,他俩没钱请律师,要是不帮他俩,就会欠人家一辈子的良心债……”
三面栅栏里坐着的钱朵朵顿时感动得泪眼模糊,她不知道刑事案件没钱请律师,法庭会指定律师免费辩护,感动的她侧脸,泪眼仰望她右边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霍广亮噙了噙嘴角的泪,继续讲述:
“当时,我看到妻子的眼角里溢出两滴泪珠……好像看到妻子的心在滴……”他抽抽泣泣,泣不成声,“感到是我在用刀扎妻子的心,又好像是扎在我的心……”他声声泪下,“我才知道让妻子也为朱智聪和钱朵朵请律师,让妻子左右都不是……”
句句悲切切,字字沉甸甸。辩护人席里,蒲素听了后,她眼底里的眸光扑朔迷离。
审判台上,龚铮目光深沉,和他左右两边的男女审判员一样,目不转睛地在注视着审判台下前方中间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
霍广亮泪流满面,他右手抬起,在泪眼上抹了抹:“后来看守所民警告诉我,说我妻子借钱托她大学的同学在京城请律师……”声音再次哽咽,“昨晚妻子又来看守所会见我,说京城大律师今儿来为我们三人辩护;还说人家律师因我家困难,只收差旅费不要辩护费……”
霍广亮说到这里,他满眼的泪光转向他右前方的辩护人席,与辩护人席里卞硕和蒲素的错综复杂目光相对,他满眼泪水里闪着感激之光:“谢谢、谢谢二位大律师!感谢你们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州江,给我们三个有罪之人辩护!也谢谢你们免了辩护费!”然后他低头躬身。
辩护人席里,卞硕眼睫微垂,他和蒲素今天上午本来是出庭京城排期开庭的一个案子,昨天下午他突然收到取消开庭通知,恰好霍广亮的案子今天上午开庭,这才和蒲素从京城飞抵州江,出庭辩护。至于免辩护费,是因为蒲素从未求过他,还有请托人是蒲素的恩师,且背景强大,他才让霍广亮的妻子只付差旅费。
这些霍广亮不知道,他躬身朝辩护人席方向低头后,接着抬头面向正前方的审判台,他泪汪汪,泫然欲泣:“法庭现在要是休庭,二位大律师下次又要从京城飞抵州江,再次出庭辩护,我妻子又得借钱付差旅费,会让我不堪负重的家更加难以承受,还会让我妻女几个月的生活费没有着落呃……”
他带着哭腔,一口气说完。辩护人席里,蒲素听了后,她眼底里顿时流露出丝丝同情的眸光。法庭黑压压的旁听席里,一坐尽倾的身穿米白色皮草外套女孩却是双眼微眯,眼角里流露出不屑的目光。
身穿米白色皮草外套女孩旁边的中央通道那边,靠边座位上的身穿大红棉袄中年妇女却是满眼泪光,越过她眼前一排排的旁听人员上方,凝望前方警戒线那边中间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后背。
站在三面栅栏里的霍广亮身子晃动了一下,他泪眼巴巴地耸视正前方审判长席里的龚铮,然后恳求:“尊敬的审判长,这就是前面我为啥叫嚣法庭,不让休庭的‘情不得已’原因,也是我法庭最后陈述。”声音沙哑又恳切,“审判长,我认罪悔罪,恳请法庭宣判吧……”
他恳请后,躬身朝栅栏外正前方的审判台方向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