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讨厌也不喜欢
“你看他们俩还像小时候一样,只有吃的才能让他们安分点!”蔡素芬和谭灵娟走进病房,看着眼前的一幕相视一笑。
“妈、蔡姨,我给你们留了鸡方!”娄晓娥端着饭盒,献宝似的先给蔡素芬夹了一块。
“哦!”蔡素芬咬住鸡肉,满眼慈爱地摸了摸娄晓娥的脸颊:“我们小娥真好!”
娄晓娥受到表扬,眉眼都笑开了,撒娇地喂了自己母亲一块。
“谢谢谭姨,我听小娥说您起了大早,又是腌、又是蒸、又是炸的,费老鼻子劲了!”崔冠文打开剩下的那瓶汽水,分出一些,端着缸子和汽水走过来。
“嗯,记得石头小时候,从外面摘了桑葚或是家杏,也是先给我后给你的......”谭灵娟接过汽水,朝蔡素芬挑了下眼睛。
“那是他惹了祸,想着你帮他挡灾呢。”蔡素芬爽利一笑,想起十多年前,她和谭灵娟两人因为谁先得到儿子的孝敬,互相打趣的事。
谭灵娟展颜一笑,扭头问道:“鸡肉好吃吗?爱吃的话,谭姨下次还给你做!”
“好吃,刚才我还说您做的比承恩居的还地道呢!”崔冠文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真会溜须拍马,刚才都说了,现在又说!”娄晓娥吃饱喝足,心气也上来了,又恢复了常态。
“你的意思是说我做的不好吃呗!”谭灵娟眼中含笑,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谭灵娟出身以谭家菜闻名的谭家,母亲是家里的四姨太。
谭家祖上也风光过,谭灵娟的曾祖中过榜眼,入过翰林,督学过四川,之后又充任过江南道的副考官。
在清末民初的时候,谭家家道中落,不得不把家宴拿出来变相营业,补贴家用。
耳濡目染下,谭灵娟也是非常擅长做菜做饭的。
至于崔冠文说的承恩居,正是谭家菜的三位主厨开办的饭馆。
由于谭家菜的第二代传人谭元卿和谭家菜的主要掌灶人三姨太赵丽枫分别于1943年、1946年先后去世,便改由谭灵娟的二姐谭灵葇主掌谭家菜。
建国后,谭灵葇放弃继续主持谭家菜,参加了正式的工作。
谭家菜的三位主厨便在果子巷租房,继续经营谭家菜。1954年公私合营后,才从果子巷迁到了西单的承恩居。
“笑什么笑,好话都让你说了!”娄晓娥习惯性地将责任归结到崔冠文身上,说完还把手里的饭盒递了过来:“去把饭盒刷了!”
“怎么不让石头替你把鸡肉吃了呢!”谭灵娟被女儿气笑了,看了一眼手表,伸手拿过饭盒,“石头,你好好修养,谭姨过几天再来看你啊!”
“这么快就走啊,还没和你好好聊上几句呢!”蔡素芬见谭灵娟要走,十分的不舍。
谭灵娟温婉一笑:“我有空就过来,现在石头好了,咱们也能安心地说话了。”
“之前你来,我真是一点心情都没有......”蔡素芬拉着谭灵娟的手,边说边往外走。
崔冠文跟着蔡素芬把谭灵娟母女二人送出医院,看着她们坐上等在院门口的轿车疾驰而去。
“小娥出落得真是越来越标致了。”
“可不,比小时候能吃多了,一饭盒鸡肉,我就吃了两块,您和我谭姨各吃了一块,剩下的都让她吃了。这饭量也就她那个家庭,她要是托生在咱们家,咱们家几口人的定量都不够她一个人吃的!”崔冠文闻弦知意,明白蔡素芬话里的潜台词,瞬间就把楼盖歪了。
蔡素芬被儿子抢断话茬,有些不高兴地弹出两根手指,虚点了一下:“你这孩子,我和你说正事呢!小娥马上就十八了,之前你谭姨也有和咱家结亲的意思,但是卡在你姨夫那了。
“好啊,卡的好!”崔冠文闻言,连连点头:“不愧是资本家,看人真准!”
“石头,你傻了吧!是你姨夫看不上你!人家小娥高中毕业,要学识有学识,要相貌有相貌!”
“相貌?脖子那么短,还梳个胡兰头,您再看她那俩腮帮子,转身扭头的时候,我特意往后退了两步,生怕离得太近被她的脸蛋子扇着!再说娶妻娶贤,您瞧她那脾气......”崔冠文不讨厌娄晓娥,却也不喜欢。
不提长相和身材,只说娄晓娥强势的性格,就不讨喜。
另外,娄家那样的出身,在这个年代真是沾染不得。
“满口胡说,以后不准你和你舅去天桥闲逛,好好的孩子硬是学了个碎嘴子!”蔡素芬知道儿子和娄晓娥从小较劲,但真是没想到这股子劲儿能这么大。
“这事您可千万别应啊!”
“还千万!吃了口鸡肉,就真以为自己是带馅的香饽饽了!这只是你谭姨的意思,你姨夫可看不上你这个初中毕业,一天才挣一块多钱的一级钳工。尤其是你这次受伤后,你谭姨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谢天谢地!希望我谭姨也忘了这事!”崔冠文双手合什朝汽车离开的方向拜了拜,被打了一下之后,才放下手,抱屈道:“我现在挣得也不少吧,要是都像您这样掰开了算,老崔同志一天也才两块多钱!”
“你还挑理了,想听好听的,去前门啊!”蔡素芬听儿子说起丈夫,不由自主地往西北方向看了一眼。
“嘶!”崔冠文见状连忙捂住了脑袋,用鼻子发音。
“装!”蔡素芬白了儿子一眼,放下了手臂。
“妈,娄晓娥说我是溜光锤,应该是和许大茂他妈学的。”崔冠文打镲成功,立刻转移矛盾。
“嗯?”蔡素芬的眼睛顿时立了起来,一手从掌变拳,另一手由掌化爪。
“许大茂他妈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许大茂想娶娄晓娥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是不是他们家知道我谭姨的想法,才说我坏话的!”崔冠文总感觉高金玲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劲儿,不偷不抢的,为什么会慌乱成那样。
“嗯!”蔡素芬蹙着眉头,转瞬又舒展开了:“不管怎么样,咱们还和之前一样,无论是在院子里,还是在单位,都离许大茂他们家远点!”
“哦!”崔冠文应了一声,跟着蔡素芬回到病房,拾掇起从家里带来的杂物。
崔冠文坐在床边撑着口袋,听蔡素芬说许大茂看病的事。
按照大夫没有挑明,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高金玲带许大茂去精神科看看,结果高金玲和那个大夫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谭灵娟劝了两句,高金玲才带着许大茂去了协和医院。
崔冠文听得直想笑,蔡素芬也觉得解气。
但是娘俩都忍着笑意,否则同病房的患者和患者家属们肯定会觉得她们娘俩的人品有问题,好心好意来探病的亲戚朋友病了,不难过,反而还幸灾乐祸。
......
谭灵娟回到家,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娄晓娥的房间。
“说吧!你跟谁学的嚼舌根子!”谭灵娟坐在梳妆凳上,面色不愉地看向女儿。
“我听许婶说的!”娄晓娥不喜欢高金玲,交代起来那叫一个痛快。
“嗯?”女儿的答案有点出乎谭灵娟的预料,一时间有些语塞。
之前,她还以为是女儿和要好的同学说起小时候和崔冠文打架的事,几个小丫头为了解气,给崔冠文编排了个“溜光锤”的名头,没想到会是许大茂的母亲在传闲话。
“真是许婶说的,她说石头越大越不懂事,总在外面招灾惹祸、人厌狗烦的,街坊邻里都对他有看法,现在又跟人打生打死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娄晓娥见母亲不说话,呼出的气息越来越重,心里有些慌,遂把高金玲和她说的话从头到尾地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