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算无遗策许富贵
“人云亦云,一点主见都没有。”谭灵娟挥手制止女儿继续说下去,沉声说道:“先不说你蔡姨对你怎么样,只说石头的品质秉性,根本就不是许大茂他妈说的那样,你这么大了,怎么一点是非曲直都分不清呢!”
“石头小时候、”
“小时候,小时候也是石头让着你,他比你大半年,又是男孩子,后来还跟着他舅舅练拳,要不是留着分寸,怎么会让你扯他头发,把他的脖子挠出血。真要是个没轻没重的,没等你上前呢,就把你甩出八丈远了!”
“他敢,蔡姨知道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这个时候想起你蔡姨护着你了,别人说她儿子的时候,你想到你蔡姨了吗?”谭灵娟站起来,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块绣着花的手绢抖了抖:“看看这手绢,再看看你的那些衣服,想想你蔡姨是不是有什么都想着你。”
娄晓娥看着蔡素芬给她绣的手绢,想起崔冠文救她的事,心里泛起的一丁点不忿彻底消失不见,臊眉耷眼地低下了头。
待看见母亲放下手绢,往房门那边走去,她又抬起头,希冀地问道:“妈,那女训......”
“七遍,你这么不明事理,五遍有些少了!”谭灵娟一边拉开门,一边交代道:“以后见到许大茂他妈正常礼数不能缺,但是一句闲话也不要和她说,离她远远的。”
“哦。”娄晓娥把母亲送出门,坐在梳妆镜前对着镜子抱怨起来:“自来我也不爱搭理她啊,是她总往我跟前靠,三句话不离她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傻大个儿子!”
说着说着,她就被自己在镜中絮絮叨叨的模样逗笑了,吐着舌头,从梳妆台的抽屉底部翻出一个牛皮纸袋。
袋子里是一叠宣纸,打开后,宣纸上正是用小梅花楷书写的女训,这是她平时练字时写的,为的是准备挨罚时,拿出来用的。
翻了翻,只有四遍的量,娄晓娥哀叹着趴在梳妆台上,在心里把高金玲骂了个狗血淋头。
谭灵娟从闺女屋里出来,脸色更加的阴沉。
她和蔡素芬相识相交了这么多年,两人之间比亲姐妹还要亲。
崔冠文对于她来说,就是自己的子侄。
虽然蔡素芬两口子育有两男一女,但崔冠文却是两人的长子。
两人在生了崔冠文后,有4年多的时间没再生养。
崔冠文完全是享受着家里的独宠长起来的,几乎寄托了蔡素芬两口子全部希望。
崔冠文受伤昏迷的两个月里,每一分每一秒对于蔡素芬来说都是煎熬。
现在崔冠文刚苏醒,高金玲就在女儿面前造谣生事,这样的不耻行径让她感到非常的愤怒。
谭灵娟抱着手臂在客厅来回走了两圈,转身走进卧室,从卧室的五斗橱上取了一个精美的瓷罐出来。
谭灵娟捧着瓷罐在书房和客厅转了一圈,把茶盒里的龙井茶都倒进了瓷罐里。
然后从厨房里取来茉莉花茶的茶桶,将空着的茶盒装满了。
家里只有丈夫娄荣德爱喝茶,换茶叶不会引起其他人,尤其是两个继子的注意。
这是谭灵娟表达不满的一种方式,自打两个继子去了南方打理那边的生意,她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过这招了。
傍晚,娄荣德回到家里,换好了鞋,见妻子未像往常那样迎出来,不由得轻轻蹙了下眉头。
他一边踱步往书房走,一边回忆早上和妻子的对话,当习惯地伸手拿起茶盒、打开盖,喷薄而出的茉莉花香气让他愣了一下。
“呵呵!”娄荣德笑着摇了摇头,夹出一捏茶叶,沏好后,端着托盘,来到卧室。
卧室里,谭灵娟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见到丈夫进来,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
“上午去医院怎么样?小石头好点没?来,喝点茶,润润喉!”娄荣德看着小他十余岁,风韵不减的妻子,笑着倒出两杯茶,分出一杯放到了梳妆台上。
谭灵娟“嗯”了一声,娄荣德站在妻子身后端着茶盏,慢慢地饮尽了茶水,然后又倒了一杯。
当他把第二杯茶喝了一半的时候,谭灵娟才转过身,气哼哼地说道:“高金玲跟咱们家小娥嚼舌根子,说石头是溜光锤,小娥这傻丫头和石头斗嘴时,把这话说了出去。”
“子不教父之过,我一会儿再倒一杯!”娄荣德微微一笑,放下茶盏,双手搭在妻子的肩上。
“真想让你自罚三杯,我就不会转过来啦!”谭灵娟白了丈夫一眼,哼道:“你以为我没读过天妃娘妈传吗?不知道养女不教母之过的道理!”
“哦?有这样的说法吗?”娄荣德挑了下眉毛,语调故意拉长了一些。
他年过五十,面容清瘦,多年的从商经历让他的表演天赋已经炉火纯青。
“老娄,我和你说句实话,自从石头受伤后,我心里也是后怕不已。现在我已经打消了和素芬结亲家的念头。”谭灵娟坐直身体,目光灼灼的看向丈夫:“但是我坚持之前的意见,不同意把小娥嫁给许大茂。许大茂他爸一贯爱算计,他妈高金玲心眼比针鼻儿还细,小娥要是嫁到她们家肯定好不了。”
娄荣德坐在床尾,不急不缓地说道:“许富贵跟了我那么多年,为人我是了解的,他们两口子确实爱算计,但是话说回来,许富贵一个账房,为人算计些也情有可原。而且许大茂这孩子确实不错,我听厂子的人说,许大茂在宣传科这两年思想上追求上进,放映技术学得也不错,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不错也不行,今天许大茂在医院一会儿哭会儿笑的,大夫的意思是想让高金玲带他去精神科看看,结果高金玲把人大夫给骂了。”谭灵娟知道许富贵是丈夫的心腹,想动摇丈夫的想法并不容易
但是今天高金玲和许大茂的表现让她有充足的理由,反对女儿嫁给许大茂。
“啊?”娄荣德闻言很是吃惊,放下茶盏时,茶水溅到了几案上。
其实娄荣德对于女儿的婚事是非常重视的,早就选定了几个不错的人选。
但是上个月,轻风乍起,让他不得不改变之前的想法,放弃了几个家庭条件和文化学识都不错的年轻人,只想给女儿找一个老实本分,能控制得住的女婿。
自此,许大茂才走入他的视线。
“你要是不信,就去打听打听。今天是积水潭医院内科的一位姓周的大夫给许大茂看的病。”谭灵娟的非常满意丈夫的反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我还信不过你吗?”娄荣德打了手太极,没有赞成,也没反对。
他一生经历了那么多事,至今能屹立不倒,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审时度势的眼光和历久弥坚的心性,自然不会听风就是雨,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谭灵娟知道在女儿的婚事上做不了主,但是见丈夫如此敷衍,心里还是泛起一丝不快。
......
同样不痛快还有许大茂,从协和医院出来,高金玲的嘴就没停过。
“妈!您还有完没完了,都念叨一天了,您当我愿意难受呢!”许大茂实在有些忍不了,说完从柜子上拿起帽子,转身出了屋子。
“念叨一天怎么了!你说你什么时候难受不好,偏得、偏得、”高金玲放下手里的菠菜追出门,正看见到丈夫许富贵从月亮门走进来。
她气呼呼地迎了过去:“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是怎么了?我看大茂也气哼哼的,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许富贵没有回答高金玲的问话,而是把手上的拎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回家再说!”高金玲一把拽过油纸包,转身拉开了房门。
许富贵没再言语,一边解开领钩,一边迈过门槛,关门的时候,眼睛还往对面的刘海忠家扫了一眼。
高金玲把油纸包放到桌子上,追问道:“你还没说呢,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这不去了一趟城西吗!”许富贵慢条斯理地把外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高金玲的一双三角眼顿时瞪了起来,挪到丈夫跟前,小声问道:“城西?崔石头他们家回话了?”
“嗯,崴三找的中人带话过来,崔石头他舅说这事没一千块钱免谈!”许富贵呲笑着抬起手倒了一杯水。
“嗬!”高金玲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笑道:“一千?人又没死,他们家可真敢开这个口!”
“嘿嘿,我和崴三说了,既然谈不拢,那让他那几个小兄弟去百万庄派出所找他堂哥,就说被崔石头打伤了,让他堂哥出面,先把崔石头的口供录了。”许富贵志得意满地端起茶缸,慢慢地润了一口白开水:“到时候以伤换伤,两边一顶,我宁可给崴三堂哥点钱,也不让老崔家拿到一毛钱,还要彻底坐实崔石头爱打架生事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