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张副院长收不了手，人情已经收了，亲戚们都知道了，怎么抹得下脸来。

　　他一辈子在亲戚中享有家主地位，没想到老了老了，出了个这样的乌龙。

　　“老院长病得真不是时候，自己就是抢先开了口，奈何人家不买面子，能把他怎么着。”

　　思索了片刻，马院长定调无话可说，也切合当前的现实。

　　他要调进来的那个人是个医生，定的调子想来就是由此而发。

　　自己的亲戚是个烧锅炉的，当时实在是安排不了，就让他到一家快要资不抵债的工厂上班。

　　正面硬抗是行不通的，怎么回击好呢？

　　上一届班子，马福负责义务，见了自己唯唯诺诺。当上了院长，他妈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可是老同志呢！

　　他把心一横，脸皮要紧，于是，又一昏招出来了，就拿老院长的儿子攀比，倒要看看马福怎么接招。

　　他本来是老院长的心腹，也知道老院长为自己说了话，可结果呢？要是自己扶正了，什么都好说。

　　老院长呀老院长，你可不要怪我无情，谁叫你的话作不得数，我有怨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人在犯浑的时候，总能找出千百种理由为自己辩护。

　　他无耻地说道：”既然定了调，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老院长的儿子也不是从医出身，就不知马院长怎么说？“

　　这话一出，人人都惊诧地看着他，不一会，目光转为了鄙视。

　　那亲戚莫非是你的私生子，否则，能与老院长的儿子比较吗？他还在贵宾病房里躺着呢，亏得老院长在位时对你那么好。

　　杨副院长心里一紧，这个局可不好破呀。

　　院长要想一言堂，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不经过几回较量是不行的。

　　几个院领导，各人都有利益所在，合纵连横的事时有发生。

　　怎么均衡，这就要看院长的领导艺术。或强横、或阴柔，把出头鸟整得服服帖帖，才会出现一呼百诺的局面。

　　张副院长不按常理出牌，马院长一时也惊呆了。

　　反对吧，上面说了话，怎么交待。赞成吧，大家怎么看自己，老院长为人还是说得过去的。

　　剑走偏锋，把我放在火上烤，想得倒是美。

　　你敢不顾一切撕破面子，我就要打断你的腿，让你得逞，这个院长以后怎么当。

　　就是没有大家愕然的反应，马院长也没有退路。看了大家不屑的反应，他心里更有底了。

　　人心再恶，忘恩负义还是不能明着来的。

　　一个冷哈哈脱口而出，他对着政务、义务两个重要的副院长说道：“定人的事不急，先给你们说点家事。我那孙子都上小学了，也不知以前是怎么搞的，连幼儿园课本里的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这么浅显的东西还要来问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哄”的一声，会议室有人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下，茶水把桌上的文件都打湿，笑得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义务副院长姓李，还是比较正直的人，对马院长如此回击很是反感。虽然知道他骂谁，这么恶毒的语言，不该拿孙子来打比方。孙子是狗，你算个什么玩意。刚刚当上院长，就这样撕破脸皮，人家可是上届的常务，原来的地位比你还高。

　　杨副院长心里一荡，好气魄，手段不为不辣。从报恩的角度反击，别开生面。老马有才呀，这样的人不跟还跟谁。老张真是昏了头，平素也没这么蠢呀。

　　他当即撂下玩弄了半天的茶杯，一脸郑重地对马院长说道：“您孙子还小，长大了就懂事了，为这事生气犯不着。还是定人吧，作为主管人事的，我坚决拥护您的决定！”

　　这是毫不犹豫的投靠，不要说什么院长的主张就是最优选择，不敢强横反击，老杨可能也会有其他解读。

　　马院长点了点头，老杨不错，老李还是差点火候。凭着自己也是搞义务出身，一年后，张副院长一定要内退，本来还想拉他一把。

　　张副院长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有了杨副院长的帮腔，李副院长又不哼不哈，自己的提议算是栽了。

　　这时候，他只恨地上没缝，不能躲到里面去。要是没人在场，他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

　　没想到原来哼哼哈哈的人，翻起脸来，竟然这么恶毒。

　　马院长站稳了脚跟，志满意得地环视了一遍。最后，睥睨看了看张副院长。

　　高兴之余，他要做一件得人心的事，便淡淡说道：“你们都可以推荐嘛，散会后我也会问问汪主任的意见，看看这届实习生有什么好苗子没有。”

　　杨副院长一听就秒懂了，本来，这次实习生是没有机会的，马院长这是要名声了。

　　会议散了以后，马院长询问汪主任时，他没推荐什么人。

　　这时，马院长才想到了秦茂良，尽管他的资历不够，毕竟对自己开了口，急诊室又是医院最重要的部门，主任医生怎么说也是这台机器的关键部件。更重要的是，他的医术仅次于汪主任，汪主任年老，将来还得靠他来挑担。

　　秦茂良见事情峰回路转，毫不犹豫说道：“易凌霄是棵好苗子。别的不说，光是缝合的功底，我就自愧不如，急诊室正缺这样的人才。”

　　马院长是个懂行的，比秦茂良还要好的缝合技术，不独急诊室，大型手术也需要这样的人，做个主刀医生的助手卓卓有余。

　　其他几个无关紧要的院领导推荐来的人，并无什么特色。有了秦茂良推荐的比较，马院长从纠缠中挣脱出来，名正言顺地拒绝了他们。

　　无论是从推荐人的地位，还是易凌霄自己的考试成绩和表现出来的医术，没有一丝可能的的机会偏向了他。

　　马院长心里美滋滋的，心情一好，想法就多了起来。这么好的缝合技术，笼络到自己阵营，也是一桩美事。不过，还得亲自试一试。

　　第二天，院长办公室。

　　马院长小心翼翼把左鬓头发向额前拢了拢，血可流、头可断，发型绝对不能乱。做完后对院办主任说道：“秦茂良推荐了一个叫易凌霄的实习生，听说缝合水平不错，你去查查他们之间的关系。”

　　主任姓刘，正好回老家一趟，没参加院务会议，一上班，就碰上了马院长要他去调查。

　　他一头雾水，心里还叫古怪，以前老头当副院长时，何曾考虑过谁的医术好坏。

　　他有点吃惊地看着马院长，按惯例，那个指标不是给张院长的吗，这是刮的什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