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嬢嬢60多岁，已经退休在家帮儿子带孙子，顺带从事婚姻介绍的工作。她矮矮胖胖，身形灵活，三角眼、狮鼻、嘴唇薄薄的。她第一次到诊所是因为她在小区大门后组织相亲活动，口渴进店歇脚，她却不说要喝水，她饶有兴趣的和小程护士攀谈，年龄多大、收入多少、老家哪里、父母情况一一细询，然后拿出一沓手写名单，上面记录男女名字、年龄、工作、电话、住址、家庭情况，迅速在中间挑出几个男生信息，摊开来一讲，重点是房车、收入吗，然后带一下年龄、相貌，将得小陈护士心花怒放，主动帮她倒水、递水果，大家这样就算认识了。

　　张嬢嬢趁我不在时，常常在我诊所开诊一些相亲活动，小陈护士开始到时支持，后面却常常抱怨，因为张嬢嬢经常给她介绍一些大龄、离婚男子，后面很多相亲活动更和她没有关系，我决定和张嬢嬢交流一下。有一天，小陈让我提前到诊所，正巧碰上张嬢嬢和张医生闲聊，张嬢嬢看到我进来，眼睛向右上角度一转，张口就述苦，杨医生，你上次帮我按摩的右肘部，现在不光更疼，我膀子也痛，脖子也不能转动，一扭也痛，关健是晚上好几晚睡不着，怎么办？你可得负责啊?她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我切切张嬢嬢脉，脉像平稳，无弦急，倒是肾脉沉、长，也笑道：嬢嬢，看来你还是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来我给颈椎牵引一下，我给她简单牵引一下，她忙说颈子可以活动，疼痛也明显缓解。这时她急忙说她常常潮热盗汗、手足心热，小腿抽筋伴有腰疼，晚上老是起夜，睡得不好。我结合她年龄、症状和脉像，诊断老年性骨质疏松，更年期中医属于肾阴虚潮热，建议其补钙、使用唑来膦酸并口服一些补肾滋阴的中药，她像是没有听懂一样，顾左右而言其他，然后悻悻离开诊所。

　　大约过了一周，她领着一名中年人急切走进诊所，拿出一沓厚厚检查单，高兴说，杨医生，你诊断真准确，确实是重度骨质疏松，还有腰椎自发性陈旧性骨折，难怪我经常腰疼，我就在你诊所治疗，你们可以开门诊病历和发票吗？我们是电力局退休职工，医保报销之后，单位还可以再报一次。我明确告知我们可以开诊所发票。然后她开始介绍中年人，这是她儿子，在市委上班，很优秀的清华毕业生，前途远大，中年人面无表情笑笑，张嬢嬢又问道，可以刷他儿子医保卡吗，他儿子门诊报销额度很高，我拒绝她的要求，明确告诉她，首先她是统筹医保，门诊就可以报销一部分，只要她关联她儿子医保卡，就可以使用儿子医保卡上钱；何况他还有单位二次报销，基本不会花钱，还会赚点钱。其次，冒刷医保卡是很严重骗保行为，我不能做，她不满意撇撇嘴，同意刷她自己的医保卡，在门诊治疗。

　　治疗一切顺利，张嬢嬢也很配合，期间还促进几段姻缘，我这才知道婚姻介绍人除了好吃好喝外，每一段姻缘成功介绍还能赚钱，张医师开玩笑的说，就像配猪仔一样，是合法人口买卖活动。张嬢嬢常常在诊所接打电话，平均3-5分钟就有电话打进来，多是一些老年男女，女的往往是为子女找对象，15元一条信息；老年男性的往往是丧偶或离婚后找对象，20元一条消息；如果要见面，男方往往还要开一些车马茶水费。很快张医生也热衷于配猪仔，因为她二女儿离婚很长一段时间，张医生近水楼台先得月，每日都和张嬢嬢商量怎么选择儿女相亲对象。

　　张医生儿子不常到诊所，倒是她的儿媳妇经常到诊所看望张嬢嬢，她儿媳妇高高瘦瘦，一张马脸，两边颧骨高高的，眉头一皱，隐隐约约可见一条悬针纹。她媳妇在派出所上班，进诊所就开始检查诊所执照，询问我资质，怀疑我收费标准，这一切解释清楚后，她就开始当面埋怨张嬢嬢不体恤子女，他们两口子工作繁忙，小孩没有人照顾，吃饭都顾不上，张嬢嬢先是说自己也忙，然后又保证自己今后在孩子放学后能按时准备晚饭。然后她儿媳妇就像斗鸡大赛上得胜公鸡，趾高气扬的走出诊所。有一次，张嬢嬢让她下班回家的儿媳妇到我们诊所捎带她中药，她儿媳妇打开话匣子对张嬢嬢一阵吐槽：在家从不收拾家，衣服被子干净的脏的乱裹在一起，煮饭搞得灶台乱糟糟，经常不去接小孩，煮饭敷衍，又舍不得点外卖，只要儿女不再家，经常带着小孩去外面吃相亲免费席。她们经常斗争，张嬢嬢长于道德绑架，以24孝PUA她儿子、儿媳，她儿媳往往从照顾小孩不尽力处打倒张嬢嬢，以前还上演全武行，后来分开居住，就是攻心计大战。可怜家里3个男人，爷爷、爸爸、儿子，全部成为棋子和牛马。

　　张嬢嬢儿子在单位从事财务工作，做事兢兢业业，当然后面发票、病历和单位报账手续都是他负责，这样大家就有一些交流，他性格腼腆，是个社恐，个性深沉。大家相处久了，他也说一些她妈妈事情。他爸爸是的电力局大学生，分配到山里配电站，被当地街上一个女青年看重，女的天天来看到他，带他到处蹭吃蹭喝，就是不给他洗衣服，打扫家务，两人就走到一起成他爸爸妈妈。张嬢嬢结婚后就按当时土政策调到电力局当临时工，爸爸性格内向，虽然学历高却长期不受到重用，和张嬢嬢结婚后，张嬢嬢虽然不打理家务，却把爸爸工作安排妥妥帖帖，很快成为个单位一个小头目。张嬢嬢儿子从小继承爸爸学习天赋，学习成绩优秀，还主动收拾家务，会做饭洗衣服，并因为这两项技能成功赢取媳妇进门。张嬢嬢最近发生一件有趣事情，是在去年炎热的重庆八月初，室外气温高达37、8℃，在山里街道生活的张嬢嬢婆子妈妈90岁高寿去世，按照农村规矩，祭祀主持人往往是乡村教师，知识分子，他手腕贴着膏药，是张嬢嬢以前的小学老师，他好心让所有孝子免跪，他准备让大家好好听一下他呕心沥血写了一下午长大3小时祭文，当乡村教师读了半小时，张嬢嬢冲上前去，一把夺过祭文，强烈要求简化程序，主持人无助看看下面汗流浃背孝子们，里面有7、8岁小孩；再看看周围一言不发的乡亲父老，沉默的遵照她意见，在老人面前焚烧了祭文。

　　我想起孔夫子说过一句话：巧言令色，鲜仁也。对吗？不全对，也许还有这样一句话，斯人有斯疾，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