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这两天，秦淮茹心虚得很，好像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尽量躲在家里，就像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

　　她更怕遇着徐立春，可小男人正在兴头上，昨天中午，刚吃过午饭，便在门口转悠，吓得她都不敢出门。

　　小男人不管不顾，把秦淮茹吓坏了，让她早上都不敢到水池洗衣服了。

　　秦淮茹把澡桶支在家里，到水池上打了一桶水，“吭哧吭哧”洗了起来。

　　家里拢共就两间房，堂屋里多了小当的摇篮，本来就很逼仄，秦淮茹再搁家里洗衣服，显得很拥挤，让张财女很不痛快，瞧什么都不舒服。

　　张财女这人，向来是我不痛快，大家就都别想舒服，她破天荒地拿起了笤帚扫地，她也不洒水，弄得灰篷篷的，孩子都被呛哭了。秦淮茹无法，只得抱起孩子，避到走廊上。

　　紧跟着，张财女又捧出被褥，晾在廊柱之间的绳索上，用竹拍子使劲拍打。

　　正在这时，徐立春趟着车来到内院，笑呵呵地说道：“张婶，您晾褥子啊？”

　　秦淮茹看到这个勾魂鬼，暗暗啐了一口，转身向南。

　　看到绑在自行车大杠上的鱼竿，张财女眼睛一亮，笑着问道：“哟，立春，你又出去钓鱼啊？”

　　“诶，妹妹学习辛苦，我寻思着钓点鱼，给她们补补身子。”

　　“立春，能不能带上棒梗？让他跟着你也学点本事。”

　　“张婶，我是天煞星，”徐立春把自行车打好，打开水龙头，一边调制饵料，一边说道：“您孙子这么金贵，水火无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待不起。”

　　秦淮茹听到两人说起棒梗，停下脚步，转身看了过来。

　　这混球，咋还这么不待见棒梗？就不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棒梗口声好点。

　　张财女感到胸口发闷，去巷口跟人唠了会嗑，回到家里，看到秦淮茹还低着头，“吭嚓吭嚓”洗衣服，火气腾地一下，又上来了，她决定找点高难度的活计给媳妇。

　　“淮茹，小立春是不是又要找你做那个背带了？”

　　“昨儿是提了一嘴。”

　　“他再让你做，咱不要钱，让他给粮。”

　　“现在谁家粮食富余？他指定不愿意。”

　　“那就让他拿鱼抵。”张财女拍着桌子说道。

　　“娘，护腰带春节急用一副才1块钱，现在他能给5毛就不错了，扣去小鸡钱，咱还能剩几个？不倒贴就阿弥陀佛了。”

　　“他也就说说，还真好意思拉下脸，把小鸡钱扣了？”

　　“这可说不准，这混球也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为了跟徐立春撇清关系，秦淮茹不怕给小情人拉仇恨：“您记得不记得，大年初一，他硬逼着我搜身，把棒梗兜儿翻遍了，又帮着刘光天逼我，幸亏我把小鞭、洋火都扔了，不然咱家丢人丢大发了。”

　　“这个天煞的，平时看他跟东旭师傅走得蛮近的，到褃节儿反帮刘海中害我们。”

　　“人家都住后院，自然帮刘家了，”秦淮茹从地缘政治的角度分析，接着劝道：“娘，您少在背后喊他‘天煞’的，这人记仇，他刚才已经拿话点您了。”

　　“我偏喊，他有本事咬我吊子。”

　　“他肯定拿您没办法，就怕他将来找东旭跟棒梗的麻烦……”

　　“他一个学生，东旭怕他？”

　　秦淮茹懒得跟这个惫懒的老娘们啰嗦，转身拿过木桶，把澡桶里脏水倒进去。。

　　“淮茹，你索性再等会，靠近中午再汰衣服，咱就在水池边等着，小立春钓鱼回来，说不定却不过面子，能顺手送你两条鱼哩。”

　　秦淮茹顺势坐到桌边，揉了揉胸脯，皱着眉头说道：“营养跟不上，小当都吃不饱，”这两天好像特别容易累，感觉日子特别难熬：“唉，这种苦日子也不知道哪天才到头？”

　　“你就知足吧，”张财女嗔道：“听说乡下食堂早就断粮了，现在连糠都吃不到。”

　　秦淮茹低声说道：“也不晓得我爹他们咋样了？”想起张财女最近回乡，她眼睛一亮：“娘，我也想回家看看。”

　　张财女厉声问道：“回乡干嘛？你回乡能干嘛？”可能感觉自己语气太生硬，她解释道：“我回乡下是出人情，外甥专程请大姑奶奶回去。”

　　“……”婆婆太双标了，秦淮茹无言以对。

　　“淮茹，咱自己都吃不饱，实在没有办法帮衬乡下亲戚。等咱宽裕点，我让东旭陪你风风光光的回娘家。”

　　秦淮茹撇撇嘴，欲言又止。画饼充饥的事做得太多，张财女的信誉太差了，秦淮茹真不指望这对母子，她寻思着哪天能遇着熟人带点钱回家。

　　幸亏立春大方，自己才能有体己钱帮衬父母，等婆婆下乡是不是……

　　“淮茹，棒梗又到哪了？”

　　“我哪晓得他死哪去了？”秦淮茹没好气地说道：“这孩子，整天惹事生非，早晓得去年就让他上学了，过几天哪怕搓根绳子，也要把他栓家里收心，省得下半年上书房坐不住。”

　　“男孩子就得到外边闯荡，老实巴脚的就废了。让两天，我带棒梗回乡下，让他好好看看乡下孩子过的什么日子？”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张财女催促道：“淮茹，你快去汰衣服吧，小立春差不多回来了。”

　　果然，功夫不大，小立春趟着自行车进了二道门。张财女倚着门框，神情很得意，觉得自个真是女中诸葛，应该佩一把羽毛扇。

　　呦，这小子后座上绑着棉花布料，看样子真要请秦淮茹做背带呀。

　　徐立春路过水池，特地停下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嫂子，您洗衣服呀。”

　　这小子也是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拔吊无情的主儿，张财女腹诽道。

　　秦淮茹低下头，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立春，钓鱼回来了？”

　　“诶，今儿鱼口不好，半天只钓了五条，傻站着没意思，就到供销社把做护腰带的材料买回来了。”

　　“能钓五条已经很不错啦，三大爷经常空门哩。”张财女走到徐立春旁边，右手抓住徐立春自行车笼头，左手就伸到鱼桶里。

　　“张大妈，我拢共只有五条鱼。”

　　“立春，淮茹奶水不足，小当都吃不饱，你行行好，匀两条鱼给我。”

　　“哎哎哎，张大妈，您咋净挑大的？”

　　小胖手一滑，鱼儿掉到地上，张财女低头贴在徐立春腿边，搞得徐立春很尴尬。

　　“扑哧”一声，秦淮茹忍俊不禁笑了，害怕张财女恼羞成怒，她赶忙用手背捂住嘴，小脸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