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还是依旧晚睡了，只是状况比以前严重些，只睡了三小时。头在后脑勺可能是小脑部位疼痛起来，恨不得拿筷子戳进去，但真那样我人也没了。眼皮发胀眼球充血，太阳穴跳着疼，心跳在耳边砰砰响，只能缓慢起身，以免心脏管不住血乱钻，心脏疼起来走路都难。肚子里被思考清空了能量，想拉拉不出，洪水一个劲的想决堤，口发臭，胃酸上涌让我赶紧拿起床边水杯喝了一口水，这才挪着身子把头悬在床外吊着方便醒神。

　　闹钟再次响了，我眯着眼看看时间，牙是没时间了，现在能多一秒让眼球适应白天都是好的。拿起手机看着最新消息：

　　我是郑乘攻

　　宽兄，你人还在嘛？10：55

　　你就是郑叔？10：58打开软件打上班卡：眨下眼

　　别那么叫我，我和你一样29，刘问绪是比我小才那么叫，你是他看中的，我们之间称兄道弟应该没事的，也不那么别扭。这语音识别真拉11：00

　　我记得东明路附近有彩票点，那到时候是什么外观特征？11：03

　　我长这样.JPG。看上去又高又瘦，穿着上红下蓝修身的麻布衣服。那个，刘文绪说你神经衰弱，快撑不住了吧？挺住啊！这是接下来行事步骤你大概看一下，先来我面前捡了彩票先，这个状态挺适合孤注一掷的。11：06

　　这年头，通宵熬夜的都有些神经衰弱吧？我静静的看完他给的文档，起身穿衣牵车出门。路过十字路口停车让行的时候，阳光透过眼皮让我不停的溢出浑浊的泪水，混着粘在右眼球的分泌物让我看不清前路，左眼被按压了好一会才收缩成小瞳孔适应了大晴天。耳边是学生们放学错身而过的私语声和家长开车接人堵在路上的汽车震鸣，还有走过身边的邻居们的家长里短。我一边揉眼一边平视经过的小学生，他们眼睛里的好奇是那样强烈，表情十分精彩，苹果肌也非常有弹性。戴眼镜的格外的多，偶尔有两三对个子高的中学生校服的男女走过我身边，让我对眼前的美景张皇失措。我不该看的，属于我的夏天远比现在要清凉，以至于回忆起过往都是想要穿越时空再来一次的叹息居多。

　　找到了，刚才05分开出的那个500万号码找到了，你快来。我还带着个又大又圆的墨镜。11：18

　　就来11：21

　　我收拾起心情，停下车走进彩票店。室内的空调立刻让晒热的皮肤舒服了不少，老板一边看电脑一边看向我左边的角落，我顺着老板眼神看过去，一个将近两米的瘦子曲腿坐在坐在进门左手边的高凳上，手里抓着一把，身边放着七叠有半个手掌那么高的彩票，长长的悬桌上有点距离的放着两瓶喝过的矿泉水，一旁的三个高凳摆放凌乱，地仿佛刚才还有人坐在那里。又高又瘦鸡冠头，下红上蓝的紧身衣，墨镜下的眼神一点都看不清，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像是皮革一样发亮。他双手附近已经零散的查找了很多张，那些找过的彩票都被他撕下一个角，像在表示已经确认过。

　　我摇摇欲坠的走到老板面前，扫码付钱后打了个声音很小气息很长的呵欠，揉揉脸后随便拿了一张，等了五分钟后低头看着手机，晃着身子看着手机挪向店外。

　　“䒑啊，明明看见就在这一堆的，哪去了？”

　　那个鸡冠头的高个子把手里的彩票重重的摔在地上，桌上的那些也撒气般推散开来，我装作踩到了异物一样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捡起左脚底下印了半只鞋印的彩票抖了抖，用普通话问他：“老板，你就这样不找了？”

　　他抬头打量了我一会，对我手中印着鞋印的彩票眨了眨眼，神情犹豫的伸出手，快要碰到彩票的时候又缩了回去，抿着嘴显露出嫌弃的样子，起身拍拍屁股快步离开了店里。

　　他前脚刚走，店里的老板就开始收拾起来。我疑惑地问：“他怎么回事？刚才好像很多人在这查奖吧？”

　　“谁知道，富哥玩呗。他身边本来有几个帅哥美女的，他们中的谁不知道叫了一声，说是中到了两千万，然后他们说来看看，看着看着就抢起来了，抢着抢着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抢的说，你们抢过的凑钱赔我两千万，我们还是好朋友，然后看着像是他女朋友的人当场就转了两千万给他，好家伙我还是头一回听到现场的巨额转账播报。十有八九是真的，然后他们中间的人陆陆续续中了十几万，一百万，几十块不等，一群不愁吃穿的的家伙自顾自在那瞎乐，然后这个高个就说他要留下来找一找，伤和气是一回事，真和假是另一回事，”

　　老板三下五除二把所有彩票像垃圾一样扫进地撮子，放到一边后故作淡定的走回柜台。我瞅着他问：“你怎么不倒进垃圾箱啊，都装不下了。”

　　“你那张要不要，不要给我吧。”老板说完自己先乐了，快步走到柜台拿出一个大塑料袋，把地撮子的彩票全倒了进去。“现在的人呐，啊就是没耐心，也可以说人家钱多任性，我感觉这堆彩票被开了光一样贵气逼人。不就一千张嘛，看我把它找出来，两千万就是我的啦哈哈。”

　　我的老嘴脸笑起来眉毛一抖一抖的，举着手里有鞋印的彩票说：“那你看看这组数字欧不欧吧。”老板把袋子收拾好，看着我手里的彩票数字输入了进去，大叫了一声：“卧槽！卧槽！？兄弟？你可知道你中了五百万？嘶——嘶——卧槽！”

　　他赶紧用手机拨通上级的电话，把情况说明了一遍，之后抽空对我说：“兄弟，等会要照相，要确认你交了个税然后把钱转到你账上才能走，你先打电话炒了你老板鱿鱼把工作辞了吧，有了四百万干啥不好啊送外卖，种田都能养活自己。”

　　我点点头，颤抖的很厉害的手输错了好几次才和负责人打电话说明了中了五百万，想要不干了的事实。然后咧着嘴捂着心脏缓慢的蹲下来——屁股着地——后仰躺倒——侧身曲腿深呼吸，在记者到来之前一直浑身颤抖的在地上扭来扭去。

　　拍照的时候特意换了一件别人的干净外套，只拍半身所以裤子不换。照片里清晰的显露出我布满血丝的泪眼和苍老显丑的皱纹脸，就是人笑起来五官挤在一起那种感觉。我收了钱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房贷和装修贷一口气还完欠款。然后是还了臭爹老年赊债的五六万块钱，这其中有我的叔伯的儿子女儿的欠款，他的兄弟姐妹的欠款和他的叔伯的欠款。然后在群里连发了十个一千块的红包作为告别退出了外卖群。无债的感觉真不错，我带着难以入睡的思绪筋疲力尽的掉进梦里。

　　我锁死手机后一连睡了十五个小时，半夜醒来肚子又饿喉咙又干，一睁开眼就看见老妈担忧的看着自己：“儿子，我好怕你醒不过来喔呜呜呜！”

　　她一边抹泪，一边递来一根剥好的香蕉。

　　“我好不容易走运了，哪会那么想不开。外面怎么了？”

　　接过来吃下去后，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听起来是臭爹乐呵呵一直说好好好的声音。遭了，忘了和他透露一些事了。

　　“阿爸，阿爸？”

　　我喊了两句。

　　“什么事？”

　　他打开门之后，突然把点火抽烟的动作停下，慈眉善目的走了进来。

　　“外面都谁呀？”

　　我皱着眉问。

　　“钓鱼的，说这次有钱了，可以我一个人把鱼塘包下来了，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常来玩。”

　　他笑眯眯的说。

　　“钱是我中的。”

　　“我是你爹。”

　　“我凭自己运气中的。”

　　“我是你爹！”

　　我看着他渐渐凝眉怒目的样子，身上开始产生小时候拿压岁钱买了个小火车回来后被暴抽的幻痛。

　　我重新躺下，双手按压着眼睛让老妈先出去，说想和他单独聊会。

　　“你想说什么？”他有些疑惑的在椅子上坐下来。

　　我快速的发信息给刘文绪：底子五百万可以转过来了。然后给臭爹看见这的信息。不一会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我打开银行给他看上面的转账时间和金额，他开始严肃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神色阴暗青白几次变幻，拳头握紧之后又松开来。

　　“你要搞个鱼塘就好好搞鱼塘，不要东一出西一出的找我要钱，好不容易转了运，我想趁机开发自家的山，好给我们家赚下一些家底啊。”

　　说完之后，我对他一阵挤眉弄眼。

　　“你个畜牲，我都没几年好活了，让我吃穿随意点怎么了，我又不会没脑子去信传销。这都还没花上你的钱呢，就开始对我说三道四，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他眼眶湿润的陪着我唱双簧，情绪激动的一只手对我指了指，最后无力的坐回去，继续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我说了，我想开山，把你之前图省事砍死的那些脐橙橘子树种回来，好给我们家挣下点家底。”

　　“你这个文弱病猫还想种树？别到时候累死在山上呐。”

　　“现在都有了很好用的农用机器，把他们带回来应该很省力。”

　　“随你吧，我是不会去种的，也别想让我开刀取结石，那玩意已经那么大了，活到哪天算哪天。”

　　“你知道就好，不要随便答应一些你自己做不到还要我出钱的事。”

　　“你这个…”

　　“五百万并不多喔！”

　　他放下手机，闭上眼睛仰头流下泪水，失神的打字过来：也就是说，你找了个有钱人把自己卖了不说，还把自己好几代的后代都提前消费了？

　　我揉了揉鼻子，解释说：这个问题很复杂，也很简单。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变成有钱人，养成好习惯的机会，也可以拿钱就跑，和他装作不认识。社会上也经常遇到有人说，德不配位的财富是会很快消失的，必须保持清醒，挣下一点家底，才行。

　　行吧，我没死之前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狗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