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很多种情况,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好兄弟居然是一个叛徒。
这时候的应老师眼神当中更多的是一种悲伤,从此刻起我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田守义认真思考了一下,他摇摇头:“不是叛徒。我还是很热爱北湾的。”
应老师指着田守义的手指都有点哆嗦,他颤颤巍巍的说道:“那你为什么资敌。”
“因为别人给的实在是太多了?”田守义摆摆手:“我说的是如果,就是如果说北湾对待陈清不好。”
陈清着实十分的感激,而他表达自己感谢的方式就是飞速的在意向书上签上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其实倒不是田守义真的资敌,大体上是真的被陈清的文字给打动了。
他已经不再年轻,所谓的前途之类的对他来讲并没有过多的意义。但是陈清不一样啊,他这个时候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耀眼恒星,田守义不希望有任何的事情阻挡他的崛起。
他热爱自己的公司,他热爱自己的事业,但是他最热爱的是文学!
看到田守义这般态度,深知自己老友是什么脾气的应春木开始对那份档案袋里面的存稿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
田守义并不是那种喜欢别人送礼贿赂的人,他是一个很典型慕强的人,大体上也只有真正的实力和文字才能让田守义完完全全的变成陈清的形状。
于是应老师开始撺掇着田守义开始当场审稿,没有别的理由,他也想看看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我记得你不是我们编辑部的吧?”田守义眯着眼睛看着真正意义上的叛徒,不过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变慢,他也很想知道陈清这段时间闷出的作品是什么。
陈清并不介意他们当场打着审稿的名义去干着抢先看书的事情,洽谈室当中的椅子很舒服,他坐着尤为的舒服。
同时这段时间,齐巧也正好外出拍戏去了,他反正没什么事情。
陈清没有说话,而那两个编辑也不会说话。
两个中年都带着略微谢顶的大叔脑袋靠在一起,眯着眼睛盯着稿件,时不时发出一声赞叹,又时不时发出一声唏嘘。
看完一本书需要的时间很长,即便是很擅长审稿的编辑们都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等到快速浏览完把稿件的最后一页翻完,看到那个签字笔书写着的草体“本书完”的时候,老田和应春木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们忘记了脖颈的酸涩,也忘记了自己身体的僵硬,只是发出了一声极其考验肺活量的长叹。
他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发出叹息,这听起来有一种悔过又有一种怜悯,总之情感全部都杂糅在这当中,很是说不清道不明。
老田翻到了一页,指着原文一段话久久说不出话来。
陈清看过去,那段话是这么写的:
“天生人是教他们孤独的,一个个该各归各,老死不相往来。
身体里容不下的东西,或消化,或排泄,是个人的事;为什么心里容不下的情感,要找同伴来分摊?
聚在一起,动不动自己冒犯人,或者人开罪自己,好像一只只刺猬,只好保持着彼此间的距离,要亲密团结,不是你刺痛我的肉,就是我擦破你的皮。”
“这种话写的是真的好。”应春木也是颇有同感,有这种感觉的话在文中有很多很多,而在读完这篇稿件之后他大体上能够理解为什么田守义能够这么维护陈清了。
理由很简单,这样的一部作品放在任何一个出版社都能够保证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当中出版社不愁吃喝。
他不禁开始思考起来,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为什么会把生活看的这么透彻。琢磨半天之后,他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单纯的老天爷赏饭吃。
一时间,应老师开始对那本《活着》好奇起来了,他没有读过那本书,但是现在他有一种无比强烈的阅读欲望。
“你对婚姻看的这么透彻吗?”应春木忽然之间问道。
文中有不少地方通过婚姻去写人性,写的很讽刺而且充满了一种黑色幽默和命运捉弄人的无常,应春木想到了之前电子期刊那里正在准备的那首婚姻的诗歌,那首诗歌写的很甜,似乎与陈清的描述有点背道而驰。
他忽然很想知道陈清的看法。
“或者说你并不看好婚姻?”应春木觉得自己问的有问题,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
“嗯……我觉得算是事物的多面性吧,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看是完全不一样的。
文中方老师排斥婚姻,后来又结婚了,结完婚之后又跳脱出了婚姻。
在表达人性是矛盾的这个观点上,我之所以写婚姻的原因是因为婚姻原本就是一个很适合去探讨的议题,它就是一个很完美的围城。
人的本质就是在不断进入城中和从城中逃离出来,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并不是说婚姻不好,只是单纯的觉得是一个很普适性的表达。我选了一个典型,并不是单纯的去否定或者是肯定婚姻。”
应春木懂了,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他的幻想当中应该是那种,提出一个问题,然后陈清二话不说骑着他的脸就来一篇诗歌,把他浑身上下浇的满满的。
一时间,他的心中开始泛起了无限的酸意,凭什么老田能够享受到一动不动就甩文章的待遇。
而这个时候老田很是高兴。
他指着陈清对着应春木来讲:“这是我大爷。”
这要是给我供稿,我也愿意认下这位大爷啊。
应春木看了看此时几乎是不要脸的田守义,又看了看田守义手上捏的死死应该是防着他抢过去的稿件,他沉默了一会。
时间不长,但是经过了无数的思想斗争。
让一个文字工作者放下他所谓的清高和尊严是很难的,田守义是勇敢的,所以勇敢的人最先享受世界。
应春木内心下了一个决心。
而他在自己的脸上捏出了一个很是谄媚的笑容,对着陈清说道:“那个,大爷,要不要也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