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热情
热情
冬天的都柏林显得特别瘆人,机场很小也很破旧,和90年代县城里的汽车站有些相似。才下午4点,天已经开始变暗。机场人不多,朦胧中依稀看到出租车穿梭。
让老婆和孩子等在门口,照看一堆行李,我摸索着来到出租车停靠点,用蹩脚的英语找了一辆大号出租车。一家人合力把行李搬上车。司机友好的和我们攀谈,“是到都柏林度假吗?”,“爱尔兰很美”,然后又不忘关心两个孩子,“你们太棒了”,“小心别伤着自己”。但司机的友好只停留在嘴上,压根没有下来帮忙的意愿。
车在黑暗的靡雨里行驶,儿子小赟今年13岁,看起来最兴奋,望着窗外没有路灯的黄昏和司机开聊,炫耀深圳的高楼,又展望到了爱尔兰的美好生活,儿子心急的求证这里是不是没有家庭作业,“你只需要做你喜欢的事”,司机好像也找到了自豪感,豪气的告诉儿子。
女儿小蔷已满15岁,打小就很稳重,对于弟弟的盲目兴奋很不以为然,“这里的作业就是游戏,知识会自动进入你的大脑”,她嘲讽小赟的无知。
妻子看着窗外不说话,不知道她在想啥?我也没有说话,茫然看着窗外的黑,脑子回到当年离家上学的一幕。
92年的夏天,我独自离家到BJ上学,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离开县城,去到首都。望着窗外穿梭的田园和电线杆,内心有自豪、有紧张、有期盼、有害怕,却无人可以言说。当年,我是我们村里为数不多考上大学的孩子,并且是没有复读一举中地,还是到村里人只听说过的首都上学。
今天,面对完全陌生的国度,我的内心同样紧张、同样害怕,却没有了当年面对未知的种种期盼,也没有出国定住的自豪,尽管在我们村里,能出国定住依然是父母拿来炫耀的自豪。
车继续在昏暗中行驶,上到M50高速。道路上有了路灯,依稀能感受到一些现代都市的气息,路的右边是小片小片被分割的绿草地,路的左边是低矮的建筑和依稀的灯光,司机告诉我那就是都柏林市区。从炊烟袅袅的乡间到车水马龙的BJ,再到灯红酒绿的深圳,现在又到了灯火依稀的都柏林,仿佛是一种轮回。
半小时功夫,就到了朋友家,一栋两层别墅,房子紧靠马路,从房子的前院到马路人行道不到一米距离,左右两边是同样格局的房子,屋与屋的间距不到一米,不仔细看还以为连成一体。前院的两边是整排茂密的柏树,近一人高,修剪得方方正正,如同一堵绿色的墙,与两边邻居隔开。院子地上铺着古红色地砖,小块小块,砖与砖之间的缝隙里长满青苔,通向门口的方向显得格外干净,没有青苔,不细看还以为是专门设计的通道。
女主人亦微是妻子向楠的朋友,两人是发小,都在省府大院长大,大学毕业后亦微到爱尔兰留学,嫁给一个叫康纳的爱尔兰人,便在爱尔兰安定下来。
亦微妈妈时常会把亦微一家生活照展示给向楠妈妈看,时而海上钓鱼、时而马场跑马、时而草地牧羊、时而自家后花园种花,把向楠妈妈给羡慕得呀!时常电话里抱怨向楠深圳的生活太紧张单调。
亦微早早就在门口迎接我们,抱住向楠,两人开心得连蹦带跳,然后亦微转向小蔷和小赟亲了又亲,嘴里还念叨“多乖的孩子,长得真漂亮,和向楠小时候一样”,小蔷看似很享受女人间的这种亲昵,小赟则拼命晃动脑袋,躲避亦微的脸。
完成这些流程后,亦微双手伸向我,看似也要来一个拥抱。我和亦微其实只见过三次,都是在她回国时,所以,我有些心慌的伸出右手,和她握了下手,“我们的帅哥终于舍得离开深圳了!”,亦微晃动着我的手说,没有马上松手的意思,我只好抬起左手,和她老公康纳打招呼。
客厅与厨房中间没有隔墙,一张1.5米长的工作台把厨房和餐厅隔开,餐厅里是一张两米长一米宽的餐桌,上面浅绿色桌布,中间整齐摆放着烛台、花瓶和醒酒器,花瓶里的百合很艳,想来是新买的,醒酒器里的红酒在灯光下闪着绛红色的光,我看了下酒瓶,是西班牙La Rioja,印象里价格不菲。
“康纳中午就开始准备了,他做的烤鸭很好吃”,亦微一边把烤鸭切开分给大家,一边说,“康纳的烤鸭要考三个小时,中间要不停抹蜂蜜和他自知的调料,很难的”。
“这个牛肉是昨天开始炖的,慢炖牛肉是爱尔兰特色菜”,亦微嘴上介绍着菜式,头扭向旁边的康纳亲了一口,手也没闲着,给每人舀了一碗炖牛肉,里面有牛肉、土豆和胡萝不。
饭后,孩子们都跑到隔壁客厅看电视,客厅壁炉里木材燃烧的火焰对小赟的吸引力更大,他不停打开壁炉添柴,捯饬里面烧成炭的木屑,根本无心看电视。我们四人在餐厅边喝酒边聊天,主要是亦微和向楠聊,我偶尔说几句,或者回答她俩的问话。康纳则更绅士,主要给大家倒酒、准备水果和甜点。
不知不觉到了10点,康纳赶紧安顿孩子们睡觉,给小赟和他儿子讲故事,陪着他们直到他们睡着。康纳不在,亦微和向楠马上切换成中文交流,聊得更加放肆,时不时发出没有顾忌的大笑。
异国他乡的第一个夜晚,特别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