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

　　向楠和我到爱尔兰后第一次冲突是第三天。我希望马上租房，住在亦微家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她家本就只有4间房，我这几天都是在客厅沙发上凑合。向楠希望尽快找到学校，先解决孩子上学的问题，找好学校后，在学校附近租房，生活更便利。向楠总是把小蔷和小赟的学习放在第一位，我习惯了妥协。

　　思想上统一了，接下来便是实施。是申请公校还是私校？是申请混校还是各自上男校女校？我们又变得无所适从，我建议上混校，这样小蔷小赟能在同一个学校，姐弟俩也好有个照应，但向楠倾向于男女校，理由是英国知名学校都是男女分开，并且小蔷正是青春期，在女校比较省心。至于公校私校的问题，倒是意见一致，主要是教育资源好，钱不是优先考虑的问题。

　　举棋不定的时候，向楠都会找亦微商量。“我女儿上的女校，那是本地最好的女校，康纳的奶奶、姑姑都是从那里毕业的”，亦微告诉向楠，“儿子也是在这里最好的男校上学，就是康纳和他爸毕业的学校，你知道不，现在学校里还康纳和他爸的毕业照，还有康纳当年在球队的合影呢”。“我家小蔷小赟也去那里上吧”，向楠觉得亦微的选择肯定不会错。“进不去的，得从幼儿园时开始排队申请，还得有直系亲属的入学历史”，亦微给向楠当头泼了一瓢凉水。

　　当夜，向楠通宵加班把方圆十五公里的学校全部整理成表格，标注好男校女校、公立私立。第二天开始，一家一家发邮件，介绍孩子情况，把国内成绩单、孩子在国内的各种获奖证书均翻译成英文，附在邮件里，忙了整整一天，发出了八十四封申请信。晚上亦微下班时，向楠把工作成果展示给她看，“爱尔兰人不太喜欢回邮件，你得打电话催”，亦微一边洗菜一边告诉向楠。得一家家打电话？我听得脸都绿了。

　　康纳带着孩子去了奶奶家，向楠着急孩子上学的事，没啥心情聊天，大家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开始各自忙碌。

　　打电话，等邮件，每一次收到邮件的提示音都如同开彩票，心里七上八下，每次都充满期待，每次都是失望。礼貌的通知目前没有学位，但已经列在等候名单里，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明知道对方在敷衍，可又礼貌得让人无法愤怒。

　　转眼就是一个星期，上学的事没有丝毫进展。周六下午，康纳带着孩子回来，和我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径直进到卧室。

　　记得刚到时，是康纳做的爱尔兰餐款待我们，我觉得也该回请一次，尽管是在他们家，也想展示一下我的厨艺。周边的市场已经很熟悉，步行过去不到十分钟。油焖大虾、红烧肉、白切鸡、酱牛肉，一边盘算一边就把菜买好，又到酒铺买了一瓶20年的威士忌。打扰人家这么多天，咱也不能太小气，尤其在康纳面前不能给亦微丢面子。向楠和亦微带着孩子在逛街，回来的路上我给向楠发了信息，告诉她们回来吃饭。

　　看到满桌飘香，最兴奋的自然是小赟，伸手就要抓虾。还没够着盘子，小手上便挨了一掌，“先去叫康纳叔叔下来吃饭”，我吩咐道。

　　“他不喜欢吃中餐”，亦微尴尬的笑笑，叫住了往楼上冲的小赟。

　　“我还买了20年尊藏威士忌呢”，我努力想补救。

　　“他只喝红酒”，亦微笑了笑，“没关系，我们自己喝，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你总是这样，不搞清情况就自作主张”，向楠开始抱怨。

　　本以为一顿开心晚餐，在尴尬中早早收场。

　　晚上，没有任何商量，我告诉向楠，明天我们必须搬走，先找个酒店对付几天，尽快租一个公寓安顿下来。晚饭的气氛向楠自然知道，她也不在坚持，只是思考怎么和亦微解释。

　　我们正商量着，楼上传来争吵声，刚开始声音很低沉，渐渐，好像双方都有些失控，嗓门变得愈发高。爱尔兰的别墅都是木质结构，隔音效果极差。我时常想，这要是三代同堂，大家每天得像做贼般轻手轻脚，夫妻间要不小心搞出点动静，不得尬杀全家。约莫半小时后，争吵声渐渐平息，隐约能听到亦微低声抽泣。

　　亦微，多高傲的一个人，打小住在有武警看护的小区，读的是全省最好的学校，成绩好，人有长得俊俏，身边常年被一群最求者围着，亦微从没拿正眼看过他们。也不是最求者中没有帅哥，只是亦微不喜欢，要么太含蓄，要么太粗俗，缺少欧洲男人绅士中满带浪漫的激情。

　　第二天，我们收拾行李离开，亦微没有挽留，只是拉着向楠的手不放，“我送你们过去”，亦微看着向楠，手依旧没有放开。

　　听说我们要走，康纳下楼热情的帮着搬行李，坚持要开车送我们。

　　“这样也好，亦微的车装不下行李，只是太麻烦你”，我笑着对康纳说，我不希望大家的关系太尴尬，也希望前面的不愉快赶紧翻篇。

　　到了酒店，亦微让康纳先回去照看孩子，自己和向楠到酒店咖啡厅里喝杯咖啡。

　　很晚了向楠才回来，眼睛通红，澡也不洗，倒在床上便睡。

　　她不愿说，我也不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猜想多半是关于亦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