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龙门在晚九点结束。

　　在八点四十分左右的时候就有工作人员提醒游客注意时间，景区会准时在21:00清场。

　　李浅墨也就是在这时拉着霉霉的手下山。

　　在晚风的吹拂下，三三两两的游客从各处石窟中走出，汇聚到了下山那道长长的阶梯上。

　　“别跳着走，小心踩空了翻滚着下去，”李浅墨提醒霉霉。

　　她心情看上去相当好，下楼梯的时候像小女孩一样一蹦一跳。

　　“你不是在拉着我的手么？无敌的你拉不住不到60kg的我么？”霉霉抬头看向他。

　　“万一拉不住呢？我们俩可就一起咕噜噜滚下去了，”李浅墨笑道。

　　这段阶梯不陡峭，但很长。

　　“也就是说你就算拉不住也不会松手喽？”霉霉似乎更在意的是这点。

　　“这么滚下去很疼的！”李浅墨理了一下她垂到眼前的头发。

　　“你干嘛不回答我的问题？”霉霉瞪了他一眼。

　　“这不是废话么？我当然不会松手，”李浅墨快步下阶梯到了霉霉的下方，“这样好了，我在你下面，你随便跳着走，踩空了我也能接住你。”

　　“哈哈哈…”霉霉很开心的拥抱他，“你真好。”

　　这段下山的阶梯，他们不光走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连时间都不一样。

　　在景区清场前堪堪走到山脚伊河边。

　　这时景区的灯光变暗，天上的月亮却亮了起来，半圆的新月普照大地，倒映得山脚下的伊河波光粼粼。

　　“真好看，这就是洛阳名字由来的那条河洛水么？”

　　两人站在横贯伊河两岸的石桥上，霉霉看着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的河面，感觉周围的环境清幽、安静。

　　月光、龙门山和伊河如同一副山水画一般。

　　“不是，它是洛水的一条支流，叫伊河，史书多是以伊洛并称。”李浅墨给她解释。

　　伊河如果从地图上看就是穿伊阙而入洛阳，东北至偃师区注入洛水，与洛水汇合成伊洛河，伊、洛撑起来的河洛文明也被西方世界称为东方的两河文明。

　　而我们的官方史书《史记》中记载的夏商周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间，在后世也得到了证明。

　　随着偃师区二里头遗址的逐步发掘、论证，已经可以确定这里就是历代考古学家苦苦探寻的夏朝所在，在21世纪20年代这里正式被命名为夏都。

　　“伊河是一个很美丽的名字，”李浅墨与霉霉手拉手走在石桥上。

　　“怎么说？在中文语境中，这个名字有特殊的含义么？”霉霉当然不知道伊的含义。

　　伊河的英文也是音译。

　　“伊字在中文语境中有婀娜多姿、温柔如水的意思，用伊字取名的寓意包括身姿美丽、举止文雅、仪态大方等，”李浅墨还没有延伸秋水伊人的含义。

　　“那以后你就叫李伊墨吧！”霉霉笑着给他取了个新名字。

　　“那肯定不行，这个名字适合女性，我肯定不适合，我们国内取名水一般都是女性专用，山是男人专用。”李浅墨赶紧摇头。

　　“你的意思是伊河是女性了？”霉霉觉得东方的文化很有意思，但某种程度上又很形象。

　　“是的，她是河洛文化的母亲河之一，我们连贯穿东西的大河黄河也是称为母亲河，因为她孕育了华夏文明。”

　　两人来洛阳的时候其实有从黄河上方经过，只不过在高铁上看不到全貌。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知道黄河，它离我们很近么？”霉霉的高中虽然是在家完成的学业，但并不是美利坚快乐教育的产物，那些快乐教育出来的很多学生连基本地理常识都没有。

　　“不远，洛阳就是夹在黄河和洛水之间的一块盆地，等我们去看贾湖骨笛的时候，我带去看郑州段的黄河，”李浅墨拉着她的手走下伊河石桥。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

　　夜间突然起风了，寒风吹到脸上如刀割一般。

　　他赶忙转过身帮霉霉挡住寒风，顺手把她抱进了怀里。

　　霉霉只吹到了一点寒风，立刻就被李浅墨抱进了温暖的怀里，她伸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我怎么觉得你比在洛杉矶更柔情了。”

　　“在我们国内，你受一点委屈，或者有一点点闪失，比如感冒发烧什么的，我都会觉得我没有照顾好你，”李浅墨目前就是抱着这种心态，他希望霉霉可以对自己的国家有更多的喜爱。

　　“那也就是说，等我们回到洛杉矶，你的这种柔情就会消失了？”霉霉嘟起了嘴。

　　“当然不是……”李浅墨笑了笑，“你只要喜欢，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这样。”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可以随时随地，要在等我们回去了，你不是这样，你就死定了，”霉霉哼了一声。

　　“哈哈，好的。”李浅墨答应了。

　　这股寒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两人去不远处的街道上拦了辆出租车，返回新定居的家中。

　　夜里，霉霉在新的环境中睡不着，“你给我讲点新鲜有趣的事吧！”

　　她趴在李浅墨胸口。

　　“你想听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李浅墨两世为人，知识面相当庞杂。

　　国内国外又都待过，相当见多识广。

　　“你们在新石器时代是怎么研究音乐的？”霉霉问了一个相当…奇特的问题。

　　“啊？你这可就把我问住了，不是我们，是我们的祖先，隔了八千年我哪知道他们是怎么研究音乐的？”李浅墨捏捏她的鼻子。

　　“你们不是有史官么？我听你说过有的史官宁愿被杀也要如实记录历史。”霉霉还以为会有记录呢！

　　“史官诞生的年代哪有那么久远？我们的象形文字那时候估计最多处在雏形状态。”

　　历史尤其是五千年前的上古历史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探寻。

　　“那岂不是很可惜？就算有乐器也不知道怎么使用啊！”霉霉叹了口气。

　　“好像有人摸索出了一些门道，等我们去了博物馆，雇一个专业人员讲解一下就好了，”李浅墨安慰她。

　　“除了贾湖骨笛，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乐器么？”霉霉所接触练习的基本都是西方的主流乐器，她听说过一些东方乐器，但并没有真正了解接触过。

　　“这个就相当多了，我比较了解的有古琴和洞萧，”李浅墨的师傅相当擅长这两样乐器。

　　他小的时候常常听师傅在后院吹洞箫。

　　在历代的文人墨客中通常都用呜咽的声音来形容洞箫，这种形容是有一定依据的。

　　用它来吹悲伤的音乐能给人带来强烈的感伤。

　　音色上也有些接近。

　　“你不是常说自己不通乐理么？”霉霉推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小时候学过这两种乐器，后来师傅看我朽木不可雕，就不教我了，但是我还是粗略懂那么一点的！”李浅墨学的乐理也是古典的五阶，不是西方传过来的七阶。

　　“那明天你去买回来给我演示一下吧！”霉霉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催促他。

　　“……”李浅墨一下沉默了。

　　“怎么了？你刚不是说懂一些？

　　“我只是懂一些，但离演奏还有些远！”

　　简单地说就是他懂该怎么使用，但他并不能演奏，因为他对乐理一知半解。

　　他的天赋就不在这方面，所以，他的师傅就果断因材施教。

　　教他别的了。

　　后来更是把主要精力用来让他习练国术、古武。

　　他的天赋点几乎都加在了这方面。

　　“哎呀，好烦啊！感觉自己这些天没有寸进，”霉霉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不要急，慢工出细活，其实我本来是打算等你发行了1989后，再带你了解这些的……”

　　“等等，我下一张专辑是1989你怎么知道？”

　　还没有正式进入2013年，发行Red这张专辑过去都没有多久，霉霉的主要精力基本都在接下来的北美巡演，以及全球巡演上。

　　她只是有一点想将下一张专辑命名为1989的想法。

　　对谁都没有提起过呢！

　　“我……”李浅墨意识到他好像说漏嘴了。

　　“你是不是偷偷推演过我的命运？”霉霉揪住他的耳朵。

　　她理所当然的想起，他的另一个身份，波士顿玄学大师李嘉树，认为他肯定偷偷推演了她的命运，所以才知道1989这个名字。

　　李浅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解释了。

　　“好啊！我让你给我推演，你百般阻挠，找不尽的借口，自己偷偷去做还不告诉我，”霉霉气呼呼地说。

　　“不是…你当时让推演是姻缘…”李浅墨底气不足，小声回答。

　　“前途能推演，姻缘就不能么？”霉霉哼了一声。

　　“你的男朋友是我啊！姻缘肯定跟我密切相关，算人不算己，算己必自毙是先人留下来的教训…”

　　“那命运就没有你了么？还是说你又想着离我而去？”

　　“……”

　　这好像确实又绕进悖论了。

　　“是这样，那时候我对你的事业影响比较小，所以……”李浅墨只好找理由解释。

　　“你借口是真多，”霉霉狠狠瞪了他一眼，“所以，1989这张专辑会是什么情况？”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Red某种程度上是尝试转型的作品，而1989是全面转型的作品。

　　目前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团队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

　　“按照你的想法放心大胆地去尝试吧！1989一定是一部神级专辑，格莱美年度专辑大奖在等你，”李浅墨抱着她，轻轻拍她的后背。

　　他知道这是霉霉走向颠峰之路的封神作品。

　　“真的假的？”霉霉目前为止只获得过一个格莱美年度专辑大奖，就是两年前的无畏专辑。

　　格莱美历史上至今似乎还没有人能够二度问鼎年度专辑大奖。

　　这是创造历史的成就。

　　“真的不能再真，”李浅墨好像记得她大概获得了四次年度专辑大奖。

　　而1989就是第二次。

　　她生来就是为了打破西方音乐界的各种记录的。

　　“如果是别人说的，我一定会认为他是神棍，你说的话我还信那么一些，不过我还是觉得不是那么真实，”霉霉说到后面底气还是有些不足。

　　现在离她获奖还有三年。

　　别说三年的时间很漫长，就是在揭露奖项的前一刻谁又能知道自己一定能获奖呢？

　　这可是音乐界的最高荣誉了。

　　“不要着急慢慢来，”李浅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们这有句古话，叫尽人事听天命，你把自己能做的都做好了，剩下来就不必在意了，是你的就一定会来，归根到底还是要做好音乐不是么？”

　　“有道理…”霉霉靠在他的肩膀，心境也慢慢平复了下来，“那我们睡觉吧！明天休息，后天去省博物馆。”

　　……

　　第二天，两人没有出门，就在新家里，打游戏看电影，度过了相对休闲的一天。

　　然后，在后天一早就出门乘车到龙门高铁站。

　　李浅墨一早就买好了车票，他们凭借身份证和护照取票，然后顺利登车。

　　在站台上也就等了几分钟，去往郑州东的高铁准时抵达。

　　大约四十分钟后，两人在上次转车的车站郑州东下车。

　　郑州东距离省博物馆是有段距离的，两人又乘坐出租车花费了大半个小时到省博物馆。

　　这天是工作日，参观博物馆的人并不是特别多。

　　至少没有像周末或者节假日，就算是提前预约仍然人满为患。

　　他们一开始是冲着贾湖骨笛来的，但是作为被国家博物馆借走最多文物的地方博物馆，里面的珍藏的文物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稀世珍品。

　　开封城摞城，洛阳地下到处都是秦砖汉瓦都不是开玩笑的。

　　霉霉看着场馆里的一件件文物，突然觉得这里比大英博物馆有底蕴多了。

　　大英博物馆里面多数藏品都是从中国掠夺走的。

　　而这里就是最早的中国。

　　里面的藏品真的是从数千年的新石器时代一直到近现代，居然一点都没有断层。

　　而这个国家四千年前的很多工艺水平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

　　她开始有些相信了。

　　也许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许真的能在八千年前，别的国家都还在茹毛饮血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有精神追求，去钻研音乐了。

　　“果然，这就是从古至今文明从来没有断层的证明啊！”

　　她看向李浅墨，感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