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日的晚间十点。番茄走进了海口海滨大道边的一家健身房，开启了日常的网络直播。从1月20号开始，番茄已经在快点短视频平台上连续直播了两周，赚了差不多有2000元，平均每天的收益大概在150元。

　　但对他这样一个刚刚辞职，背负着房贷、车贷、房租的年轻人而言，目测一个月四千元的收入还是太少了。他只能更加勤恳的直播，更加多的吸引粉丝、留住粉丝，才能让自己在这个平台上赚到更多的钱。

　　但实现这样的理想，又是何其艰难啊！仅仅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让番茄感受到了直播所带来的压力。一是因为作为新手，要吸引并留住粉丝本就不容易，他所在的健身颜值主播赛道早已“人满为患”。二是因为他的身材颜值都算比较高的，在互联网世界自然就会遇到各色人等，也就会遇到种种奇怪要求。可作为新人，除了忍受来自他人的非议、调侃，不断卖力展示自己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可生活，总归是要继续下去的。不过好在，还有新主播的流量扶持，他对接下来的直播之路仍然充满了信心。

　　“欢迎各位宝子进入直播间。主播是新人主播，也是有潜力的主播，在快点上发了一年多的作品，刚刚开直播半个月的时间。大家喜欢主播可以多多支持。”

　　这些话是番茄半个多月来形成的一套有关自我介绍的话术，每场直播开播的最初时刻，他都会说这样一句话。今天说完这句话，他脱掉上衣，转头就走到龙门架前，练起了深蹲，手机镜头照着他卖力的姿态。

　　过了大概五分钟，当他再次面对镜头时，直播间的人数已经到了200多人，直播间的公屏也十分的活跃，满屏几乎都是“老公”“好帅”“在哪里”“微信多少”“可以约吗”之类的话语。

　　番茄对目前出现在公屏上的很多话语，有种本能的厌恶之感。但为了流量，为了让自己刚刚开启的直播之路能够顺畅地进行下去，他势必还是要忍受这些非议、调侃。当然，助力他能够以平常心看待网络语言挑逗甚至语言暴力的，是直播间另外一些粉丝的支持或力挺。

　　网络世界的匿名化，将会无限放大人性的丑恶，但也会无限扩大任何人的美好。

　　“主播是在优加健身房吗？”

　　在满屏调侃和无理要求之后，番茄终于读到了一条在他看来还算正常的对话。说这句话的，是一个叫薇薇安女生。虽然每场直播的人数稳定在两百左右，但番茄对其中一些粉丝的记忆却是比较深刻的，薇薇安就是其中之一。番茄是1月20号开启的直播，而薇薇安是从他开播第一天就在直播间表现得很活跃的粉丝。从头像上看，薇薇安是一位精干的职业女性，头像上的薇薇安身着一袭红色连体裙，留了个精干的短发。而让番茄尤为有好感的是，薇薇安从来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调侃主播的话，也从来没有向他提出过任何无理的要求。

　　“对的薇薇安，我是在优加健身房。”

　　在回应了五分钟后，薇薇安再次说话：“这家健身房离我真的很近。”

　　但对这样的话，番茄没有更进一步回应。虽然在番茄看来，薇薇安并没有过恶意，并且在此前的几场PK中给予过番茄莫大的支持。但番茄并不确信薇薇安究竟是真实的善良，还是只是以和善的面容包藏丑恶的内心。并且，如果接下薇薇安的话茬，那么无异于是向更多人透露自己的具体位置，这难免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开播差不多半小时之后，今晚的首场PK来了。在快点上，主播们除了日常带货外，接PK是他们挣钱的主要途径。直播以来，番茄所赚的2000多元收入，全部来自PK。在每天两百多人的直播间里，助力PK的粉丝人数并不多，占榜也就十来号人左右，其中薇薇安是贡献得最多的一位粉丝。

　　首场PK是和另一位同赛道的主播阿关展开的。番茄很清楚地记得，这个阿关是他最早连过PK的一位主播，以他这样一个新人主播身份，要想打过阿关难度其实是很大的，此前连过的三四次PK都是以失败接受惩罚告终。但今天，番茄却有一点赢下PK的信心，因为薇薇安都没有出现在前几次和阿关的PK中，而这一次薇薇安在。薇薇安每一次出手都会是比较大的票，所以番茄暗自是有信心拿下这场胜利的。

　　“你好啊番茄，这次被拿下想做什么样的个人展示？还是男友视角俯卧撑吗？”阿关语气很平淡，虽然他每一次PK都能赢过番茄，但他到没有展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平淡语气的背后，其实也是他对PK结果的淡漠，和与人和善的期望。

　　番茄有信心拿下这场PK，但毕竟是要靠薇薇安助力的，所以他的信心又略显又显不足，只好语气略带紧张地说：“谁赢谁输不一定呢。”

　　阿关笑笑，没再多言语，直接开启了五分钟PK。

　　番茄和此前还是一样，看着PK时间一秒一秒的流淌过去，并小声地说着：“各位宝子，请大家搭把手、助助力，真的很感谢大家了。”

　　PK开始的时候，阿关家便来了一架飞机，借助首次翻倍的机制把PK分值拉高到6000。但是反看番茄这里，时间过去四十秒也才有三颗爱心占榜，只有三分。时间一点点过去，剩下的五分多钟番茄要想反超何等艰难呀。“期待薇薇安赶快出手，赶快帮助我拿下这把胜利。或者来个新的有实力宝子也行啊。”番茄内心嘀咕着，看着PK血条被压得死死的，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把手并拢放在嘴唇，眼睛似抬非抬地扫着直播间和PK血条。

　　还剩下两分钟了，中间的PK加成都没有过得了。现在血条仍然死死地焊在6000:3上。

　　“薇薇安怎么还不出手呀？”番茄失望到都有点绝望了。他知道，薇薇安此刻应该是在挂机没有看到PK，不然按照薇薇安以往的作风，此刻PK她应该会上票了。

　　还剩下一分钟了，借助PK加成一分钟的时间，对方把分值拉到了9600。最后这一分钟，按照番茄这几天的经验看，出现奇迹的概率太小了。

　　“好宝子们，大家再助助力吧，我们分数能不能再高个一两分，不要这么低。”番茄语带恳求地对直播间说着，他的眼睛里已经显示出了一丝低落。

　　番茄把脑袋埋进了手里，他不敢再看了。心里默数着，到差不多还剩二十秒时，才再抬起了头。

　　“什么？6003了？”他再看血条的时候，发现原本焊死的9600:3变成了9600:6003。再一看，果然是薇薇安出手了，她来了个轮船，把分拉上来了。

　　“宝子们，薇薇安大哥已经出手了，大家再使把力呀！”番茄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的在直播间喊了起来。直播间公屏上，其他粉丝也激动地喊着“大哥威武”“大哥霸气”之类的恭维话。

　　还剩下十秒。但血条在9600:6003上纹丝不动。番茄在这紧张的时刻，再一次把头埋进了手里。

　　当他再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血条，10800:12003，再看系统提示，系统判定他胜利了。

　　“什么什么？我赢了吗？”番茄心想着。他不敢相信，自己期待已久的奇迹果然还是出现了。而更让他惊喜的是，他本以为最后十秒又是薇薇安来了个6000分，但实际上，公屏显示，是一个叫琛哥的新粉丝贡献了两架飞机。所以，刚要说出口的“感谢薇薇安”瞬间变成了“感谢琛哥”。

　　“琛哥”，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却让他在今晚记忆深刻，是他赢下了和阿关的PK的决定性因素。对这个粉丝，他一无所知，只知道是刚来的新粉，但一来就帮助他拿下了胜利，而且还是如此之高的分数。

　　在后面的直播中，番茄没有再接PK，只是和粉丝们互动。他分明地留意到，此时薇薇安已不在直播间，但琛哥一直都在，只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下播之后，番茄在快点给琛哥发去了一条谢票私信，琛哥也迅速地给予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