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我和邱圆圆几乎同时出声。
骆阳平道：“我看到那屏幕上出现驱赶它们的人，就像牧鸡一样。”
“人？你意思是人形生物？”我问。
“是的，类人体，可惜我的眼睛不如耳朵那么好，画面里他们离得很远，看不清细节。”骆阳平回答。
“他们？”邱圆圆道，“你是说放牧的不止一个？”
“像是个群体”骆阳平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可惜当他们走得越来越近时，画面就终止了。”
“所以放牧者不隐身？”我又问。
骆阳平没有否认：“画面里那些虫子也不隐身，跟你们一样身上像是裹了层金属外壳，但它们爬行的声音，我绝对忘不了！”
“刚才我们并没看见有谁跟在群虫后面”邱圆圆道，“那些驯虫的人形生物，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么？”
“你没看清细节，可他们的个头总判断得出来吧？”我没等骆阳平回答已接着道，“和被金属虫猎杀的族群相比怎样？”
然后我一震：“难不成...”
骆阳平咽唾沫的声音传出来，果然道：“我刚刚没说牡牛牧羊，说的是牧鸡。”
邱圆圆吸了口冷气，隔着面罩都能清楚听见，咦不对，不像是隔着罩子，从刚才开始我就觉着她的机械音减了许多。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里默念“面罩打开”，结果视野的绿色一下减弱，面皮感到一阵凉，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罩子无声无息开了。
靠，原来可以这样，这女人居然不告诉我！不过又一想，是我自己钝，怎么没想到试一下呢？
“抬头看看这通道高度，这里本就不是为我们这种渺小生物准备的。”骆阳平在我开面罩的同时已经接下去讲，“看似巨大的金属虫，在那些驯养者脚下真就如小鸡一般。”
他只停了一下又问出一句话：“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说那种虫子是真正可怕的东西么？”
“因为它们血腥捕食的画面？”我问。
“不是”骆阳平抓我的手突地开始抖，“在画面终止前的一刻，我看到了它本来会延续下去的景象。”
“什么意思？”邱圆圆显然没听懂。
我脑子却一振，想起了骆阳平的所谓“特异功能”，这小子可以在时间流里移动！
“那一刻时间也不知是停了还是只为我保留”他果真道，“我发觉自己进入了那屏幕...”
“你是认真的？”邱圆圆语气严肃，同时充满了不信。
我却清楚骆阳平不会撒谎，“圆圆，让他说下去。”
我们从未停下，一直在一步步往前走，前方依然看不到尽头。“你不用怀疑，我的确有那功能。”骆阳平道，“虽然我并不想要”。
“我不知道那画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但看起来像是许久许久以前，因为我看见通道里散落有大量古代的盔甲，就如我们下来时那位杨先生身上穿的，盔甲上还沾有血迹残肉，似乎很久前有古时的军队闯进过这地方。”
“然而最关键的是，那些金属虫子会变异，当然不是全部而是一些。”骆阳平努力在控制呼吸，“我看到有的虫子吐出蚕丝一样的线，一圈圈将自己裹起来，形成个蛹，过了些许时候，像刚才那样直立起来，随后外壳破开，新的身体从里头钻出来，宛如成虫破茧而出...那过程明明应该极其漫长，可在我眼中却是短瞬的事，就仿佛时间疾速快进一般。”
“出来的是什么？”邱圆圆忍不住问。
骆阳平咽了口唾沫，道：“不同虫茧出来的不一样，但基本有两种东西，一种外形十分怪异的鸟类，还有一种...”
他还在说，我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已知道答案。
“还有一种细长条的类人体，浑身发紫，走起路来像脚下没根歪歪扭扭飘乎乎。”
我听到邱圆圆轻微的的吐气声，“然...然后呢？”她问。
“我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鸟”骆阳平道，“它们竟然会从中间自己破膛，让类人体钻进去！”
“这有什么可怕的？”我故意道，“难不成那种玩意儿还能把你吸进去？”
骆阳平的手抖得更厉害：“能不能吸进去我不知道，可我亲眼看见它们吐出了什么！”
“吐？”我有点懵。
“这些半人半鸟的嘴同时张开，吐出发着耀眼白光的东西，吐在一堆黑漆漆也不知是石头还是黑铁的东西上，渐渐汇成样物体。”
“是什么？”这次是邱圆圆问。
“光芒太强我看不清楚，感觉是一种能源。”骆阳平道。
“能源？”我心里一抖，还没继续说，骆阳平已又道：“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可能是时空扭转器需要的能量，对不对？”
“难道不是？”
“我不觉得是”骆阳平道，“那更像是...是一种强大的生物体！”
“生物？”邱圆圆惊讶道。
“我不是科学家，但感觉那东西获得能量后活了！”
“为什么这么肯定，你看到它动了？”我急问。
“那物体被闪耀的光包围，本来是一堆，等那些人鸟吐完散开，它就慢慢拓展，最后站了起来。”
“站起来？”邱圆圆道，“难道也是人形的？”
骆阳平沉默了两秒，道：“看上去多手多腿，更形似直立的蜘蛛。”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东西一成形，就开始攻击那些‘培养’让它诞生的人鸟，用光影般的四肢...也许是十肢，到处猎捕它们，只要一接触，半人半鸟的生物就会立刻融瘫化成液体！”
这话让我完全懵逼，一群怪物造就另一个更可怕的怪物出来毁灭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骆阳平继续往下讲：“但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些人鸟绝不是主动愿意这么做，破茧也好吐东西出来也罢，感觉都是被迫的。那些金属虫子看上去能把吃下去的食物储存，然后在进化中转成某种能量，通过变异后的形体释放出来，最终制造出放牧者真正需要的东西。”
这无疑是合理的解释，“那些放牧者呢，他们后来做...做了什么？”邱圆圆问。
我能清晰听出这女孩语调里的惊悚，“他们什么都没做，因为我进入屏幕画面后，就没再看到过。”骆阳平道，“他们好像一下都消失了，我在画面里似乎是虚的，飘浮着，那些虫子和人鸟根本看不到我。”
这种体验对我不陌生，在那场史前异族大战里，我也同样是个旁观者。“那发光的能量生物杀光人鸟后还干了什么？”我问道。
骆阳平又在犹豫，似乎在选择要说什么，“人鸟并没死光，有个别的及时逃离，像是径直飞向外面的通道出口。”过了片刻他才回道，“我正等着看接下来的进展，周围突然一片白朦，我仿佛被一下抽回，随即发现脚下空了！”
“那巨蛋变透明了？”邱圆圆道，其实也不需要问的。
不知怎么，我感到骆阳平有意隐瞒了些许内容，但愿只是错觉。
他“嗯”了一声：“当时我以为自己要掉下去，差点吓尿，这种反差带给人的恐惧难以想象！”
毫无疑问，之后这小子就被送进这条巨型通道里来了。“真正可怕的不是虫子本身，而是它们能制造出来的东西。”骆阳平道，“刚刚它们又进食过了，接下去可能又要结蛹变化，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我立刻回头看，我们已经走得很远，那些巨型虫子早不见了踪影。
“别往回看，我们要注意的是前面。”骆阳平道，“前面不远就是屏幕画面里的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有东西！”邱圆圆的声音就出来。
我瞳孔用力，前方地上的确有点什么，我们保持冷静步伐依旧均速，不快不慢过去，那些东西越来越清晰，然后我眉头一皱，那竟然是...盔甲！
骆阳平没说谎，地上散着几块已滥得差不多的残甲，可我还是看得出样式。
我们走到那里，我先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异常，但这里安静得有点渗人。“一起蹲下去，我要看看。”我说。
我瞅着一块较大的嵌有铁环的甲片片刻，用握枪的左手手背去碰了一下，甲片消失，等我手离开马上又重现。
我清楚不能老碰，谁也不知道周围是不是有和我们一样隐形的东西在注视，“是古时候的铠甲吧？”骆阳平轻声问。
“元朝的铁网甲”我回道，“重装步兵的披挂”。
脑中如被激起涟漪般，我思绪仿佛霎那间飞回七八百年前，一段尘封已久的南宋记忆风起泉涌，自己是如何在战场上抗击蒙军的...
当然现在不是去细想那些的时候，我强行将思绪拉回来，“元朝军人真的来过这里？”邱圆圆的语气还是不太相信。
“历史上有太多我们不知道的遗失段落”我叹了口气道，尽管自己也不知道元兵的铠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起来吧”。
我们又一起起身，“你为什么确认这里就是画面中的地方？”邱圆圆语带怀疑道，“仅仅因为盔甲残片？”
我们都已自觉压低音量，骆阳平又沉默了几秒，呼吸又急促起来—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他紧张得有点不对劲儿，此刻听起来似乎是朝天。
“你很怕么？”邱圆圆又问。
“看看上面”骆阳平吐出口气，淡淡道。
我抬起头，赫然瞧见上方壁顶的中央，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白色的蜘蛛形光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