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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开局(三)

但远山青 橘皮郎君 6015 2024-11-12 18:03

  大理寺监狱,林甫与安南风跟在狱丞后前往赵英所在牢房。冬至后及元正将近所有犯人行刑都要等到春日执行。

  安南风沉默不语,神色严肃不同于平日嬉笑轻松。当年若非他一直游说探听阿鸢生父,王家及阿鸢也不会在途中横遭此难。安南风知晓赵英并未离魂便想来此见一见她,想知阿鸢被卖的下落以及知晓那人到底是谁。

  林甫若有所思望向安南风背影,他曾听林博初无意提到过当年提议将谢羡送离京城,反对意见最大的便是当时年仅二十二的郡王谢暻竹。倒未想到两人回京后关系倒还如此亲近,谢暻竹竟会帮安南风避人耳目来此见赵英一面。

  监狱丞瞥了一眼林甫及那不认识的老翁,边走边掏出钥匙:“一会可莫要待太久。”

  三人转过墙角,只见赵英所在那间牢门大开,牢房里及周围牢房的人都倒在地上。安南风快步跑上前,蹲下身扶起倒在血泊中的赵英,只是她已没了气息。林甫与狱丞分开查探周围倒地犯人皆已没了气息。

  狱丞紧皱着眉头,才走开一会竟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子脚下作乱,实在无法无天。看血迹程度应行凶没多久,可又是如何从监狱脱身的呢?!这下不止他,整个大理寺都难逃其咎了。安南风半跪在赵英身侧收回手,起身打量了下牢房四周,仰头使劲嗅了下空气中的味道。神色凝重道:“牢房还残留着曼佗罗花的香味,这是麻沸散主要成分,可以致幻使人神志不清。”

  林甫闻言,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下赵英伤口,不同于刚查看其余几人毫无挣扎的被一刀毙命。目光驻足在赵英手指,她指甲有明显的磨损抓痕,衣袍也有挣扎的皱褶,明显死前并未陷入无意识状态。按卷宗里所提及赵英是懂药理的,应是察觉到香味有异并未吸入。林甫想了想隔着衣袖抬起她的下颚,并未见到留有被人用外力捂住嘴的痕迹,既如此为何不喊人呼救。按此推断此人只可能是赵英想保护之人,二十二载前除赵英外,唯一可能存活下来的那孩子。另一参与略买的黄卜悄无声息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应也是此人所为。

  安南风见林甫动作,自然也想到了,半垂眼眸若有所思地看向赵英。疑惑地喃喃自语道:“阿鸢?”

  林甫听到安南风喃喃自语,阿鸢?令他不禁联想到那日赌场内千目道的袁鸢,那袁鸢音容举止无不透着一股阴柔之态,不少送进宫中的内监儿时被阉割变得残缺就会导致声音变尖细,不知其中是否会有联系...无凭无据也只能胡乱揣测了...

  只一瞬,林甫迅速收敛了神色同安南风一道出了监狱。此刻安南风不便让人看见出现在京城,只好在来人前先行一步离开。

  现牢狱内正忙做一团,谢暻竹命人将尸体聚在一起准备验尸,同时立刻在狱内调查凶徒踪迹,又是从何入牢狱内行凶。此事性质恶劣,事态严重,若追究起来乃大理寺严重失职,连严宴都放下手中所有事立刻赶来了。

  好在此时林甫已将安南风送出至大理寺外,他两手抱拳揖礼对安南风说道:“安都护,恕在下不远送了,赵娘子之事还望节哀。”

  安南风看着林甫欲言又止,本还想提点下关于七郎之事,但现下实在没甚心思。他轻颔首双手置于胸前向下推出,对林甫回了礼便离去了。

  而后林甫转身回至狱中,见谢暻竹正与严宴交谈,顺着两人的目光而去,见吕大壮正空洞的望着赵英的尸体面如死灰,并未嚎啕大哭,就那样充满无助的跪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林甫听见严宴轻叹息哀怜感叹。而谢暻竹声音冷冷清清的,让人听不出是何语气说道:“当年惠妃逝去,七郎就似吕大壮这般模样,双目空洞无神死死守在一旁,直至陛下将人强行拉走。再后来便被送至那偏远之地了。”

  忽谢暻竹冷不防地转过身看向林甫。林甫迎着谢暻竹的目光轻点了点头,安南风已安全离开。

  这时狱长清点好死尸人数向严宴、谢暻竹禀告:“现下共十三名罪犯身亡,均是死于刀伤。具体杨仵作还在查验。”

  听此,林甫与刚那名狱丞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皆是大惊失色,猛的一下子看向地上斑驳血迹,异口同声道:“不对!”

  狱丞神色凝重对严宴、谢暻竹、狱长说道:“严卿,少卿,我与林寺丞来此查看之时,地上分明有十四具尸体。”

  林甫点头,两手抱拳道:“是,当时我两人查探过这十四人,均已没了气息。”

  谢暻竹道:“查验伤口了吗?”

  狱丞咽了咽口水,看了眼谢暻竹,半垂眼眸低声道:“回少卿,并未全数查验,当时只注意到赵英伤口有异样。”

  严宴不禁按着眉心,忽然想到他刚进来之时与一穿着绿色袍服之人擦肩而过。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并未多做留意。看来真正的凶徒并非行凶后从牢狱逃匿,而是故作假死再趁乱光明正大离开。

  扬州驿馆门口,一小娘子身着单薄衣裙,焦急的满头大汗,额前丝丝碎发都被汗湿弯曲着卷在鬓角旁。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求,脚下来回渡着步。这时远处两道骑着马的身影出现,小娘子眼里顿时浮现着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

  谢渊、温筿刚靠近驿馆,忽见一小娘子冲到马前伸开双臂拦住,还好两人及时勒紧缰绳停下。那小娘子紧闭眼,身体微微发抖,还没等两人说话便咚!的一声跪下,将头埋在地上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着,嘴里边说道:“恳求泽王,温侍郎救救执玉先生 。”

  谢渊与温筿两人对视了一眼,翻身下马。将缰绳交到驿馆小吏手中。

  谢渊见那女郎约莫十六七岁,身着青色儒裙并未披袄 ,本想将自己披袄搭解下给那女孩,考虑到还有披袄已有体温也不合适,吩咐旁边仆僮去取一件干净披袄来。轻声道:“小娘子,有何事先起来说吧。”

  那小娘子跪在地上,抬起头哀求地看着谢渊,额头前已磕的肿红破损,眼里噙满泪水,哽咽道:“民女李意筝,恳求泽王、温侍郎救救先生,民女愿一辈子当牛做马报答。”

  李,意筝?温筿听闻略带防备着打量着她,俯身隔着衣袖用手背扶着李意筝手肘,将她扶起。

  李意筝赶紧爬起身,着急的说道:“多谢泽王、温侍郎,但事态紧急,我恐他撑不住了,求泽王先随我一道去刺史别府。”

  李道?!

  就算是陷阱,人命关天。看这小娘子焦急神色不像谎话,谢渊与温筿还是决定先随着这小娘子去看下。温筿看了眼李意筝,正想若是坐马车又要耽搁时间,还没等温筿说,那小娘子先一步说道:“我会骑马,请泽王再借一匹马于我。”

  路上,李意筝解释了原由,她为李道独女,那执玉先生嬴易之是她的老师,两人在琴艺上志同道合,她也在学艺中逐渐对嬴易之芳心暗许。可在今年年中之时李道想将她许给安国公之孙宣德郎安墨,但她已心有所属并不愿同从未谋面之人成婚。自那以后,李道似有所发觉,便辞了嬴易之,将她关在家中。她数次反抗无果,只能求贴身婢女帮忙暗中偷跑出去见嬴易之。谁料到此次相见被李道发现,李道恼怒命人乱棍责打嬴易之。她苦苦哀求李道,承诺李道让她嫁谁便嫁谁,可李道视若无睹不依不饶,见嬴易之被打的吐血,她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挣开婢子束缚跑出,出府后一时慌了神,也不知找谁求救,忽然想到了前几日府中婢女提到了三皇子。便一路跑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在李道立场上看似也没错。谢渊不知作何评价沉默不语。温筿眉头舒展,眼角上扬,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意,怪不得早上李道称有家事急冲冲走了。他看向李意筝问道:“你两人不顾礼仪,企图逃婚私奔,还私下相会。你年岁小可以糊涂,可那嬴易之长你十岁,身为师长,知礼不守礼。在我看来,令尊此举并不为过。”

  “非也!非若是也!”李意筝看着柔柔弱弱的,声音倒不小。她紧握着缰绳,侧头看向温筿,说道:“一切我之过也,皆是我一厢情愿所致。执玉先生时时刻刻都恪守礼仪从未逾越,是我曾表明心迹被先生拒之。先生他性子太温柔,纵使我如此不顾礼教数次求他带我私奔,他也并未恼怒,始终拒绝还苦口婆心地规劝我回家。可我不死心,一次一次去寻他,故害得他……”

  “……”谢渊、温筿都是独身,并不能完全领会这般情感。终是局外人,也不知如何对李意筝这般死缠烂打行径进行回应。两人一时沉默无语。

  刚到李道别府,李意筝便飞快下马冲了进去。只见后院里,李道正命人将嬴易之从后门丢到其他地方去,嬴易之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被两仆从架起拖着,李意筝飞扑到嬴易之身旁,一把推开两仆从,一手死死抱着已昏迷过去的嬴易之一块跌到地上。李意筝看着嬴易之满身伤痕,顿时泪流满面,轻抚着嬴易之脸上的伤。低声哽咽起来:“先生,我错了,我再也不缠着你了。”

  李道眉头紧锁,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下去。站在李道身后李钱瞥见李道神色,赶忙对欲要拉开李意筝的仆从呵斥道:“切莫伤到娘子了!”

  谢渊、温筿刚跟随着来后院,便看见这一幕,两人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对李道行礼:“失礼了,冒昧前来,多有打扰,望使君见谅了。”

  李道见状立刻明白了刚刚李意筝跑出去做了何事,气得连连咳嗽。吩咐婢子将李意筝关到房里去。转头又面露尴尬地对谢渊、温筿笑道:“家事,小女不懂事叨扰了泽王与温侍郎了,让泽王、温侍郎见笑了。”

  一旁的婢子收到李钱眼色,刚上前想拉起李意筝,谁料她不顾婢子拉扯,索性不管不顾地整个人抱住嬴易之,抬眸满眼泪水的瞪着李道大声哭吼道:“阿耶!我说了你要我嫁谁我便嫁谁!你为何还要伤他至此!”

  李道被气得发抖,顾不上谢渊、温筿还在这里,指着李意筝厉声训斥:“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这段时日多次偷跑出去,你背着家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同这无耻登徒子私会!你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不是这人教唆引诱,你岂会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不守礼教,伤风败俗之事!若非考虑你名节,我还要将此人恶行公之于众受万人唾弃。”

  李意筝低头深深地注视着嬴易之,泣不成声地说道:“阿耶,是我追求他!不要名节的是我,自始自终都是我在引诱他,可他太守礼从未接受,对我也从未逾越,从未应允,还劝我回家,劝我不要与阿耶置气。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追求他,如今因我一厢情愿却害他身体受伤,名誉受损,被人误解。这与杀了我有何区别!”

  见李道被气得直喘气,现李道若被气死了可没什好处,温筿收回目光,吩咐一旁李道家仆从去寻郎中来医治这嬴易之,若这人死了只怕李道也活不下去了。

  谢渊看向李意筝轻叹了口气说道:“李小娘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令尊令堂将娘子细心呵护养大,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你为旁的男子来伤害自己,伤害他们。我想李使君也绝非故意为难他,即这嬴郎君与你并无私情,也无僭越之处,郎中一会便会来给嬴郎君医治。只是医治好后还望李小娘子莫要再执着了。”

  李道见谢渊都这般说了,便不好再说何了。他看着李意筝直摇了摇头,真是恨铁不成钢,她自小被他捧在手心长大,没想她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娃娃已经不一样了。竟会为了旁人忤逆他。

  嬴易之微微睁开眼,见李意筝的泪水正滑过脸颊顺着下巴低落在他的嘴角旁。他想起两载前第一次见到她那时,也是在这里,他随着李管事来府中给她教课,恰好风起,手中的纸被吹起,蓦见面前一张芙蓉秀脸,他眼前斗然一亮,见那少女脸色晶莹,肤光如雪,一身青衫,笑靥如花。

  后来随着两人相熟识,也越来越意气相得。他长她十岁又怎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那日,她借着解惑借口来问他“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是何意?他明白,可他不能回答。很多事一开始便注定了,他高攀不起,也不会赌。故自离开李府,他便决定不再与她有任何交集。这段时日她一直寻他,甚至直白的求他一起离开。他知不可能,可他拿她没办法,甚至试过将她拒之门外,可又担心她,只能明确拒绝劝她回家,让她死心。

  其实他并未晕过去只是没力气了,刚刚李道与她所有话,他都听见了。嬴易之忽然发觉还躺在李意筝怀里,赶忙撑在地上想坐起,一时呛住侧头猛的咳了两下。李意筝见他醒来了,泪珠挂在脸上,赶忙将他扶住,轻拂他的背,咬着嘴唇道歉:“都是意筝之过,害先生受伤,意筝再也不纠缠先生了。”

  嬴易之捂着嘴轻咳着,心痛的看着李意筝额头上大片红肿,柔声说道:“非你之过,这是我应得的,咳咳,咳咳,我拒之因我没自信你的心悦是否只是一时兴起,且你我之间相隔太远绝无可能。并非我心中未曾肖想过你。咳咳咳,我明知你心意,明知我应决绝一点,可我却还是无法拒绝你的靠近。因我私心,私心还想要能再见到你。”

  “……”谢渊、温筿看着嬴易之这段真情流露的发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合着就是两人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李道棒打鸳鸯。他们就是隔壁来凑热闹的大姨、二姨。

  李意筝惊讶地瞪大眼又迅速垂下脑袋,泪水止不住似的,哭得稀里哗啦,见嬴易之似乎想躲开,避免她触碰,可因为伤势太重还是未能起身,只得依靠在她怀里。他便没在挣扎了隔空对谢渊、温筿两人道了声多谢,转头神色认真地看向正怒火中烧的李道,缓慢地说道:“嬴某知李使君是因十分珍惜李小娘子,咳咳咳咳,担心她受人伤害,可人生短十,毋贻之憾,想笑乃笑,欲哭则哭,其爱之而去爱,聊抑然自。我与李小娘子既是有缘无分,咳咳,咳,嬴某不会奢求什么,只求李使君不要责罚李小娘子,莫要再将李小娘子困在屋中。至于嬴某……会离开扬州,永远不再出现李小娘子面前。”

  李道并未应答嬴易之,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谢渊望着李道背影轻叹息了一下,转头让府邸仆从将嬴易之扛到客房中。见李意筝欲要一起进去,温筿伸手将她拦在门口,淡淡地说道:“李小娘子,爱而不藏,自取灭亡。我劝李小娘子若真想嬴郎君活命,便止步于此吧。”

  李意筝怔了怔,愣在原地。任风随意吹拂着额前碎发。

  正好郎中此时赶到,温筿便侧身让郎中进去了。

  夜深了,海迪耶擦拭着刀,心情似乎甚好问起苏叶近来可有发生何有趣之事。苏叶双手递上方巾,低声道:“阴使,近来质铺收到有一黄姓郎君出金百两委托,此人是户部侍郎黄进。这黄进疑心外室私会旁人,说是真假不论,让我们不必吱会他,直接让那相好的消失。”

  海迪耶挑了挑眉,示意苏叶继续说下去。

  “我看那黄进八成误以那外室私会之人是林家一郎君,可实则与黄进外室相好之人田郎已失踪,据我们所查探到那田郎最后接触之人是那大理寺林甫。不知是否需要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吗?”苏叶打量着海迪耶神色。

  海迪耶将刀收进刀鞘,对苏叶摆了摆手,轻笑道:“不必,殿下将我们当成他养的犬,我们可不能真以自己是犬了。千目道可非为一人所行。”

  “是,在下失言了。”苏叶赶忙点头。

  海迪耶道:“如此倒是有趣,一方提前知晓那就没意思了,我还等着看好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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