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
谢羡,南轩,林甫,林石及都护府十一人扮作商队顺利入会州抵至靖远。寻了一家邸店稍作歇脚。
谢羡等人坐在桌子两端。谢羡泰然自若地拿起执壶给自己倒酒。见对面林甫右臂内旋成手心向后握住剑柄,拇指扣住内侧剑格,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扣住外侧剑格,食指伸直压住剑柄,使剑身贴靠小臂垂立于右臂后,端坐于胡凳。一旁的林石也左手提握着剑闭眼安神。
谢羡见俩人正襟危坐意味深长地对两人说:“你二人这般怕是会吓到店内其他人。”
林甫斜眼扫了眼邸舍店家及几个小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怕是后堂还有不少人等着指令。半垂下眼眸,轻声笑了笑:“七郎见笑了,我见舍内置有月牙凳,店家夫人身披轻裘。万一忽有盗贼见财起意杀之。”
因扮作商队先前在驿站便商议叫名或字等都可。但谢羡身份特殊。“我家中儿郎中排第七,随安都护唤七郎便可。”
“这酒倒窖香浓郁…可惜…”谢羡握着酒杯抬手泼于地上。
店家看他一行人阴阳怪气未有一人饮下毒酒。当即拿着酒盏便走至谢羡身边满脸横肉眯着眼笑道:“几位郎,不必担心。我们这地淳朴,未听闻有强盗出没。这酒似不合郎君们心意———”
可惜店家还未来得及摔碎酒盏打暗号拿出匕首。酒盏已碎于满地。
只见林甫站起握紧剑柄,拇指屈压于食指第二指节上,其余四指并拢,以虎口挟持劲将剑柄刁牢,拇指、食指和中指自然伸扣松贴剑柄,其余两指松离剑柄,左手握剑直臂侧平举,虎口向上,上身稍左转,右剑指直臂侧平举,虎口向上。瞬间一剑削掉了店家的脑袋。
林甫目视左前方余光看到谢羡脸上和衣裳被溅了一身血。以拇指、食指和虎口的挟持之劲将剑柄钳住,其余三指自然松附于剑柄挽了个剑花便收入剑鞘。
谢羡满身血迹污秽撇了眼掉落在右侧的人头一时被林甫气得无语。面无表情地盯着林甫:“你———”
林甫心虚地移开眼,低着头默默从衣襟掏出了方帕递给谢羡:“七郎莫恼…你武功一般,我也是心急恐歹人伤了你。”
店内其余杂碎皆不是林石南轩等人的对手,不到一刻便解决了。只见林石抓着满脸鼻涕眼泪的店家夫人和一孩提走到桌旁。
“我不杀女郎和孩提。你们看着处置。”林石对南轩说道。
“呜呜呜…求几位郎放过…咳咳…放过我家大郎…他还不满三岁,什么都还不懂。稚子无辜…呜呜咳咳…”只见店舍夫人挣脱林石将孩提保护在怀里。对着南轩磕头。几下额头便满是鲜血。孩提看着阿娘也哭了起来。
“七郎…”南轩顿时心软咽了咽口水,面露难色地望着谢羡。
谢羡冷脸擦着手上血迹,看着地上母子抱作一团不觉凝眉。他知此刻不该妇人之仁,可他无法对这情形视若无睹…阿娘死在面前是他心中一颗刺。他沉默不语,似在思索折中之法。
扑通一声,店夫人和那孩提便惊恐地睁大眼倒在血泊中。只见母子身体被一剑刺穿下秒剑被抽离顿时鲜血四溅,表情狰狞不瞑目地无声去了。
林甫收剑。口吻平淡地对着三脸震惊地谢羡,南轩,林石三人说道:“稚子无辜,可也不无辜。这店家往日毒杀的那些来往商队又何其无辜。若放了她二人定引来麻烦,到时我们便腹背受敌。铲草不除根必招后患。”
南轩看着死不瞑目稚童瞪着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心中不舒服,眉毛紧皱,略有不满地对林甫说:“那店夫人杀了便杀了,孩提长大指不定成为善人。”
谢羡眼神复杂地望去,发现林甫正悄然望来,目光略带藐视,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之意。二人目光相遇。都微愣了一秒,只一瞬,又各自收回目光望向别处。
林甫错开眼,看向南轩说道:“善人?将他丢这自生自灭又或没死余生在仇恨中渡过?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过帮他早登极乐,南郎君何必如此恼怒。”
南轩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瞪了眼林甫。心道果如安都护所言真是巧言善辩之人。
几人快速收拾了血污换了身洁净袍服便上路了。
见林甫一人在前。谢羡随即骑至林甫身边,眺望着远方,声音如清泉般甘洌:“行止刚对南轩这番话似意有所指,说来我和行止在儿时某些经历也略同。”
“可我非你。”林甫垂下头闭上眼轻声笑道。
谢羡眼神如碧波般清澈,又略见清烟一般的惆怅,随即消散殆尽。只见他舒眉一笑,抿了抿嘴角侧头注视着林甫:“若你是我当如何?”
见林甫有所顾虑,赶忙补了句道:“只是闲谈,行止可直言畅谈。”
林甫闻言抬眸而望,见他身着浅紫束腰胡服,头发以竹簪束起,墨眉入画,长睫垂下淡淡阴翳,身上一股淡淡的雪莲清香。天边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紫衣少年姿态闲雅,笑起来双眸仿佛盛满了星光。
林甫直直得对上他的眼神,未作停留便扭头直视着前方,手抚摸着马放慢速度。丝毫未作犹豫神色认真地说:“若是我会不择手段登那宝座,阻我,逆我者便杀之,待我身居高位之时便可再无顾忌。”而后似想到了什么,停顿了几秒才缓缓说道:“可你不愿坐那宝座,我所想于你毫无意义。”
谢羡眉目舒展,爽朗清笑起来。静静地打量着林甫,蓦地想起感到好奇地问:“那你大仇得报后有何感觉?”
“不痛快,非我手刃。”
“大仇得报了还不痛快,那你想如何?”
“想着等回京后寻了尸体来鞭,待我寻到了叫七郎你来与我一块鞭尸感受感受。七郎以为如何?”
“……等你寻到都成腐尸了,以你这般不得把那脏污溅至我身。我便不去了,不过我可让南轩随你一起感受。”
“我怎敢如此,血溅至你只是个意外…”林甫嘴角勾起淡淡一笑。
靖远驿站窗外电闪雷鸣,大火肆意地烧着,浓烟滚滚。赤红的火焰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屋内残尸遍地,鲜血淋漓,死状凄厉,惨不忍睹。血腥味扑鼻,空气似乎格外粘稠。
路宣一行人戌时进入驿站,未想到没到一刻大批死士便冲进屋内。此站驿长竟和歹人是一伙,在进驿后递给他们水中掺了钩吻(毒药)。有半数府兵因中毒不支,最终寡不敌众惨死驿站。
仅路宣和千牛卫少年郎张合俩人强撑着逃出往林中去。
路宣中毒加之受伤体力不支倒地不起。张合赶紧折返想扶起他。路宣挥了挥张合手臂示意他快走,张合仅左肩伤未中毒一人还有机会逃走。他中毒已深双眼已不能视物了必死无疑。且那驿长当时还拿出几张画像比对,显然已知逸王相貌。不知背后又是怎样的阴谋。
“路左骁卫,我定加急赶往京中将驿站之事禀于陛下寻人去救逸王…你有何话要带与家中之人…”张合心情凝重哽咽道。
“…这是我家阿大长命锁…咳咳…我一直戴着身上。你帮我交于我…夫人…”说罢路宣又抽搐着咬嘴吐了一口血。
“夫君失…言了…阿娘阿妹托她……”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真不甘心还未陪夫人去扬州游玩…
还未见阿大长大…
还未…
他死了阿娘阿妹怎么办…
还有好多遗憾真不想死…
张合紧握住长命锁放进胸前衣领中贴着自己心口。只见身体已麻痹的路宣眼角划下一滴泪水再无声音。他起身迅速隐入林中。
谦王府邸
今日端正节。谢檀和楚桐正坐于院中赏月。五岁长子谢清溪带着三岁双生胞妹谢莹谢玉在一旁吃月饼。
谢檀心神不宁右眼猛地一跳。手中瓷杯摔于桌案上未碎。楚桐赶忙扶了扶他的手臂担心道:“二郎,可是担心七郎?七郎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谢檀点了点头,想到幼时母妃过世后有段时间受尽冷眼,只有惠妃与七郎是在遇到楚桐前唯一的亲人。
可他心里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清宁宫里李皇后依靠于圣人肩上。胭脂面红娇媚动人,柔声细语地附耳说道:“陛下,前些日子阿婉宫里设宴。其中有一与阿婉交好的卫家小娘子性情开朗,明媚。我想和七郎甚是相配。定宛如一对璧人。”
圣人轻捏了捏皇后脸颊笑道:“你都未见到七郎,怎知与那卫家小娘子宛如璧人。”
李皇后前几日便听阿婉从将军府回宫说那卫小锦被关家中哭闹嚷着不嫁逸王。想必定是圣人有此意。正好可投圣人所好。
李皇后轻拍了拍圣人手臂,侧过头佯装不悦模样蹙眉抿唇轻哼了声,到底没撑过两秒,又眼眸含情看着圣人浅笑:“虽十载未见过七郎了,可七郎自小便是几人中容貌最出色的。陛下所出定是才气过人。”
圣人哈哈笑了出来,神色认真地注视着皇后:“阿蓉,听遍千言万语,只你所言让我觉娓娓动听。”
“那陛下觉可好?待七郎回来正好赶上及冠,岂不正好锦上添花。”
“好,依你之言,待七郎及冠便赐婚。”
皇后嫣然一笑又顿时抿嘴泪眼婆娑地抱着圣人:“我亦因陛下喜而喜,忧而忧…前几月因大郎顽劣劳陛下费心难受,是我之过也。我实在惭愧。太子妃…陈娘这几日总跟我念叨悦安想阿耶每日都食甚少。还说要来求阿翁让他替阿耶去寺里呢。”
皇长孙谢悦安乃太子谢雾与太傅之女陈慧之子。之前潞州陈刺史乃太傅远亲。
圣人轻声安抚:“大郎也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引诱,待七郎回京后我便寻个日子让大郎回来。这段时日他便好好的诵经礼佛。”
李皇后乖巧的点了点头闭眼依靠至圣人怀中。心中冷笑七郎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