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以来,燕北这边连下了好几场大雪,持续近一个月,雪深数尺。
大清早的,风一落,天终于放晴了。
天空呈现出透彻的蓝,其间只漂浮着那么几丝清淡渺茫的云烟。
山庄里的下人们趁天晴,大多忙着清扫住宅院子里的积雪。
初升的太阳将金色的光芒撒向山庄内一片厚重的银白棉被上,散发出bulingbuling的闪耀色彩,真也美极。
美则美矣,就是清理积雪太累人了。
听得屋外那些人颇有趣味的谈天声,陆香心里痒痒得紧,她迫不及待想到屋外散光散光,看看雪景也好,看看人也罢,这半个多月她在屋子里趴着吃喝、趴着睡,闷也快闷死了。
芝浣为陆香熟练的穿衣,一面为陆香套外套,一面嘴里不停地叮嘱:“你伤还没好全,不许乱跑,累了赶紧回来休息,听到没?”
陆香连连点头,面儿上是芝浣说什么她便听什么,实则心里头极度不耐烦。
陆香一向自由惯了的,最不喜欢服从管教。
屋内椅子上坐着的李红枫喝了一杯又一杯热茶,等了陆香一会儿又一会儿,终于在芝浣系上披风最后一个结的时候看到了曙光。
李红枫放下茶杯站起身,双手拍了拍棉披风落下的褶,大步流星来到陆香身前,伸出胳膊示意:“走吧。”
陆香颤悠悠抱住李红枫的伸过来的手臂,后背伤口紧绷,随时都有裂开的风险,不过她不怕,比之心里面的无聊没意思,身上的痛真算不了什么。
她们慢步朝屋外走,门被芝浣打开的那一刻,陆香觉着自己仿佛已经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了。
——雪真厚啊。
静听,还有山雀喳喳鸣叫。
狗吠声听起来也很有意思。
空气很清爽,伴着厨房烟囱飘来的烧火气息,陆香真切的感受到了古朴存留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那是种回归本真的复杂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想起了和爷爷奶奶在农村生活的那段日子。
陆香满心惆怅,她又想回家了,也不知道爸妈有没有焦急的寻找她。
迈出门槛,陆香的视线落在压满积雪的马车上,她恍惚了一阵,无意识的脱口而出:“马呢?”
李红枫回:“在马棚里。”
“马棚?现在交通不是很便利吗?需要用到马车吗?”
李红枫捂嘴笑道:“马车才是最便利的,不是么?”
流香将信将疑。
本来在她的意识里汽车比马车快了不知多少倍,她又想到这儿的一切似乎都讲究复古二字,有马车的存在倒也不足为奇。
廊道积雪已经清扫干净。
她们顺着走廊漫步,走走歇歇过了些时候来到三进院。
陆香望见西边高墙之外略显突兀的荒山与天相接。而高山由一大片白包裹着,苍茫之中还夹杂着灰与靛青之间的颜色,沉稳而厚重。
墙外近处几棵被大雪撸光残叶的香椿树,竖叉的枝丫犹如一根根竹节银鞭直指蓝天,看上去像极了鸡爪。
陆香一口口水入喉,她闭上眼睛细细的嗅了嗅空气中飘来的味道:“欸?好像有炖肉的味儿,真香啊。”
李红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鼻子可真灵,今早我特意叫厨房炖一锅杀猪菜款待我那些冒着风雪来送柴的弟兄们,你可好,这老远也能被你闻见。”
陆香瞅见墙角一垛垛劈好的木柴,应声道:“那是,我对肉的敏感程度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东边的日头渐渐上至半空,光线很毒。她们二人来到房檐下站了一会子,深色的衣裙已经晒得很烫了。
在冬天能晒到太阳是种幸福。
陆香觉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挺舒服,只是伤口隐隐作痛,有点儿煞风景。
李红枫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意志消沉,她仰头望天,有感而发:“可惜啊可惜,燕北虽好,终不及我的家乡。”
陆香愣愣的盯着李红枫看,没搭话。
李红枫又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陆香玩笑道:“你呀,尖耳猴腮、体壮如熊!”
李红枫一双狐狸眼狠瞪看陆香,瞪得陆香头皮发麻。
“好吧好吧,不跟你开玩笑啦,你长得挺好看的,最重要的是心肠好,满意吗?”
李红枫摇摇头,觉着不甚满意。“你这么想,可别人不这么想,尤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南国才子江锦怀。”
陆香听罢,已然将李红枫的心思明了于心。“哦~原来如此,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李红枫憋红了脸,伸手便轻轻推了陆香一把,“小姑娘家家,说什么喜欢?也不嫌臊得慌……唉~可惜,人家压根就看不上我,让我白白惦记了好些年。”
陆香嘟嘟嘴,呼出一口白气,嗯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一个人。”
“谁啊?”李红枫眨眨眼,很好奇。
“我同学吴连阙,他就是个缺心眼儿,总害我丢人现眼,光脸蛋子长得好看了,实则他‘败絮其中’,可坏可坏了,但是我就是心动他那股子坏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