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嫁
生于太平盛世,自己的命运却掌握在他人手中!
婚期迫在眉睫。
夜深,林原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唉,明日就是大婚之日,身不由己的滋味真是令人心酸。
闺房中灯台烛光熠熠,正红的嫁衣珠光宝气,两者相映生辉,消得人憔悴。
都道自古逢秋悲寂寥,而今,勃勃春光雁归来,却看哪儿哪儿惹人悲。
没有离魂丹,林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任天由人了!
她穿了鞋子来到梳妆台前,杏眼朦胧,一股泪淌到下巴,她毫不犹豫抹去,哭有什么用?该发生的依旧会发生。
林原终于体会到那日林小姐为何哭的那般伤心。
会不会有谁的魂魄要和她换一换呢?她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在屋子里乱喊:“喂!有谁在吗?”
她叫了好一阵,没人回应,当然没人回应,谁向她一般傻?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拿着离魂丹天南地北的乱闯,这下报应了吧?
林原哇哇的大叫一场,又回归了平静。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虽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但她还是不想沦为嫁为人妇、被人抛弃的可悲结局。
逃婚是欺君罔上的大罪,会诛九族的,她不能连累林老爷一家,可是她也不能白白糟蹋了美好年华呀!
林宅内外重兵把守,人进不来,也出不去,想逃都逃不走。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既没有翅膀,也没有遁地之术,何谈逃字?兴许还有透风的墙在,只是她不知道,要是从王府逃走去一个没有束缚的地方还说得过去。
就怕是只要走进了王府,再也逃不掉了,那不更可悲?
璃王府就是狗皇帝间接为她编织的华美牢笼,而她则是只不安分的小鸟,飞进去了,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哀叫,是生,是死,也没人知道。
因缘造化便是如此吧?不是谁想扭转,就能扭转得了的。
既然换了肉身,命也跟着变了,月老那根无形的红线牵好了,她扯不开,也剪不断,只会越理越乱,林原心乱如麻,什么情意绵绵?什么情比金坚?在皇权面前全是扯淡!
人生本就无趣,就不能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吗?非要捣腾她。
*
“呼——”林原叹口气。
她一宿未眠,气的。
林宅里的人全都起了个大早。
卯时初,嬷嬷婆子们来到林原的闺阁为林原梳头、穿衣打扮,忙忙活活一个多时辰,好在怜儿眼里有活儿,将帕子浸了冷水敷在林原眼睛上,没一会儿功夫肿胀的眼睛便消下去了。
她发了一夜的疯,这若是被林家爹娘知道去,又惹他们伤心了。
林原心软,见不得别人为她哭哭啼啼。
她现在只觉得饿,昨晚她没什么胃口,没吃什么东西,这又哭了一晚,真要此为不值当的事儿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几位嬷嬷侍候林原穿嫁衣,林原站起身,身体轻飘飘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视线落在铜鉴里的自己,看着这身刺眼的红,叠袖层层泛水澜,金线绣牡丹,形为妻,实为妾,果真名不虚传。
这里的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唯有林原,一副欲哭的表情。
也不知道她娘亲李奉芸亲手为她缝制的嫁衣是个什么样子,应该绣着凤凰于飞吧?
陈嬷嬷领着几个侍女面带笑容,一个个手上托着凤冠霞帔之类走进闺房,陈嬷嬷仔细瞧了瞧林原那疲累的脸庞,略有些疑惑。
“呦,小姐呀,眼睛红成这样可怎么好呀?今天是您大喜之日!”
林原忍不住苦笑,她怕陈嬷嬷看出端倪,轻轻揉了揉眼,脸泛起红晕。
“嬷嬷见笑了,不能再和爹娘同住屋檐下了,有些舍不得他们····。”
陈嬷嬷这才放了心,她还道是林小姐不乐意嫁去璃王府呢。
“小姐多想些开心事,迎亲的喜轿快到啦。”
林原莞尔,点了点头表明知道了。
周晚龄在屋子里待不住,昨夜她身子忽然不舒服,请来郎中才知道有喜了,这喜讯还没来得及和林原说,她迫不及待来见女儿,就是想让林原没有顾忌的嫁人。
梳妆已成,娅嬛们大都出去了,屋里只留下周晚龄、林原和怜儿三人。
周晚龄与林原一同坐下。
这一嫁,两人再想见上一面怕是难了。
若是原主,她会一定很舍不得吧?
林原脸颊靠着周晚龄单薄的肩,想替原主和她娘说一说体己话,也算是尽尽孝道了。“娘亲,女儿舍不得您,也舍不得爹爹”。
“我儿,娘也舍不得你呀,肚中的弟弟也舍不得!”周晚龄摸了摸肚子,脸上笑的像朵花儿。
林原大惊,什么时候的事儿?她与怜儿对视,又看了看周晚龄,心里觉着不可思议,原主快有弟弟了?好事儿啊。
“什么,弟弟?何时的?”
周晚龄抿嘴笑着,“昨晚听郎中说,已有三个月的身子了。”
林原瞬间精神、也放松了许多,肩上的担子好像一下子卸下去了很多。
看见怜儿也在一旁欢呼雀跃,林原思量了一下,
林家有后了,她不能替原主陪在娘亲身边照顾,便希望怜儿能留在娘亲的身边。
怜儿不能陪小姐嫁到王府,很难受,她打小跟在小姐身后,有小姐的照拂她才能走到今天,她着实舍不得小姐,她怕小姐到王府受了欺负,她是怎么也不答应的。
林原正因怜儿是真为原主好,才更要将她留下。
王府是个是非之地,极重视地位这些虚名,她怕怜儿跟着她受苦,一辈子得不到好,林原不忍心让怜儿留在自己的身边,她希望有朝一日林家能做主将她嫁给一个疼她爱她之人,女人有了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人,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林原自己这辈子倒是不指望了。
门外陈嬷嬷敲敲门,“小姐,吉时到了。”
林原握着娘亲的手,二人相携走出闺房,怜儿跟在后面掩上门。
一行人来到前厅,林茂甫正小心的拿着盖头迎接着女儿,看妻女走来,他百感交集,既不舍得女儿出嫁,又为女儿为人妾室愤愤不平,但当他见到女儿温润的小脸绽放笑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过他很快回过了神,连忙走上前抱住女儿。
只听得怀里女儿身上的挂饰‘叮当’作响,很悦耳,就像平日里的女儿柔和从容地语调,令他心安。
周晚龄紧握着怜儿的手,用衣袖遮着面哭,不敢出声。
火红的盖头轻轻地盖在了林原的头上,林家夫妇将女儿送上了花轿送出了门。
接亲队伍启程,整条街人山人海,听着嘈杂的声音,向着王府进发。
路真的很长,长得,足够林原回忆起她经历过的所有的一切。
林原无怨无悔,逃走的钱财衣物早已备好,一旦她逃出王府,她不会再回林家。接下来的生活是悲、是喜,完全靠她自己了,没有依靠,独自一人。
她不渴求王爷能对她好,也不会怨恨王爷虐待她,她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只要她还活着,她总会有逃出去的一天,总会获得自由!
说不准她还要去一趟蓬莱,去看一看另一个林原,生活是否过的如意,如果蓬莱的生活正是原主想要的,那么她一定会由衷的在心中祝福那两个人。
王府到了。
丫鬟婆子们如众星捧月般搀扶林原出轿,簇拥之处满是声音,杂乱无章,只微微听得有人说:“太后娘娘和陛下候在王府多时,真不知·····”
听罢,林原心中不住的想:“小妾,怎会有这般殊荣?更何况狗皇帝亲自到场主持婚事,要不要来个刺杀?”
虽说这样想,她也不会傻傻的去做。
没有计划行事很容易暴露,来日方长。
登进王府大门,几个娅嬛搀扶林原向里边走,后边还跟着好些人。
他们顺着长长的廊道,一圈一圈,又一圈的兜圈子,林原脚都疼了,还没完,似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程,要走好久好久的那种。
来到一个转角,转个弯儿,又来一个转角,又转个弯,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林原已经好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她都出汗了,小腿抽抽着,不停地颤动。
身旁的女婢喘也不喘一下,兴许是走习惯了吧。
这里的路不仅又窄又长,而且路面时不时会出现一段石子路,新鞋子底薄,走在上面那叫一个酸爽!
路甚是难行也罢了,关键是为啥总绕来绕去的?莫非王府真的大到像是在走迷宫一样?
简直活脱脱是个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