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敲撩开了门帘,这才看到了床上的温衍。
他的眼睛猩红,长发散开铺了满床,嘴唇惨白,云被早被他揉得不成样子。
她才刚站到床边,就对上了那双猩红又虚弱的眼睛。
见过温衍杀人还有笑得妖孽的样子,这般虚弱的样子倒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就见温衍凶巴巴地看着自己,却是虚弱得稳不住身形。
“凶什么凶,我可是特地来看你的。”她随手点了盏灯,将光灵力缓缓注入他的丹田之中。
刚才还在耳边叫嚣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额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温衍勉强抬头,就看到了少女认真的侧脸。
她不知何时打了盆水,拧干了帕子给自己擦了擦脸,“你发烧了。”朝歌顺手替他把了把脉,“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或者着凉了?脉象怎么这么乱?”
她撩开温衍额上的头发,露出他饱满的额头,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你没有刘海还是很好看。”
“今日是月圆。”温衍沙哑地开口道。
魔王到月圆之夜不仅魔力会减弱,还会受到魔障的侵扰,按照小说进度,温衍之前还吸收了魅精的妖丹,所以现在定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朝歌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脑袋,“让你不要吸收那么多的内丹,如今倒是好,到了月圆痛死你得了。”
原文中温衍在吸收妖丹之后的第一个月圆,也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承受魔障,那时的连云也如同现在一样被派走了,温衍硬生生用血肉之躯硬熬了一个晚上。
温衍没有说话,虚弱地闭上眼睛不理她,
“都病了还这么欠。”朝歌替他理了理云被,细心地将他每一根手指都擦了个遍。
门外准备好晚膳的侍女敲了敲门,“皇妃,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要……”
“放在门口吧,顺便告诉鸣喜,明日到殿下的房间里替我梳妆。”朝歌看了眼床上的温衍,如今他这副样子,她也不放心离开。
侍女道了声好,便退下了。
朝歌推开门,将侍女准备的小粥端了进来,“吃不吃?”她看着温衍问道。
后者有些傲娇地摇了摇头。
“不吃也得吃,你以为凭借这幅虚弱的躯体就可以熬过魔障吗?”她本来也只是象征性地问,才不管温衍吃不吃。
朝歌小心地用勺子舀起一点白粥,仔细地放在唇边吹了吹,这才送到他嘴边。
“不要。”温衍紧抿着唇,皱了皱眉。
“你吃好了我才给你去除魔障。”她半哄着。
温衍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真的烧糊涂了,固执得不肯张嘴。
“那这样吧,你乖乖喝粥,我给你一个比未卜先知更好的好处。”
温衍定定地在心里算了算,她的未卜先知每一次都算对了,若是比未卜先知还要好……
半晌,他才点了点头,配合着喝起了白粥。
待喝下了整整一碗,温衍这才看向她,“好处呢?”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少女就低头,爱怜地亲了亲他的脸颊,“怎么样,是不是比未卜先知还好。”
他诧异地瞪大眼睛,别扭地转身,“我要睡了。”
朝歌倒也不恼,拉了张椅子坐在温衍身边,结了个祝礼印。
光灵力在空中飘动,留下一串金色的光芒,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嗖”的一下窜进了温衍的体内,随即在他的手背上浮现出一朵娇嫩欲滴的红梅。
“我这么好的妃子上哪找去,我这一半灵力可都给你了。”
光灵力进入身体,令他陷入了短暂的昏迷,自然是听不到她的自言自语。
她将头枕在温衍身边,看着他俊逸的脸,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面前的人几年之后就将变成六州最大的敌人,祸害世界,毁灭苍生,十足的魔头。
本是想拯救世界,灭了魔头,不知在何时这种念头在她心里越来越小。
他的邪恶不是天生的,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渴望亲情,渴望被爱,却要因为父母的错误,让他一个人承担所有。
世态的炎凉,趋炎附势的小人,每一个因素都将他一步步推进了深渊。
若不是遇到自己,他还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呢?
他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受到众人的唾弃,被污蔑,被厌恶,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着伤口,饱受了极大痛苦然后灭了整个修仙世界吗?
“可是,剧情会变,结局会变,我也会变。温衍,和我一起好好活着吧。”
是从什么时候有这种念头的?
朝歌默默地问了问自己,是他背着自己走的那个夜晚;还是他搂住自己,一剑斩了魅精的时候;抑或是更早,才初见的那个夜晚,自己早就心动了。
“你虽然是疯子,但是相处下来,却是意外的很好。”
少女真情的告白流逝在夜中,她温柔地在温衍脸上印下一吻,“竭尽全力,守护你到最后一刻。”
白色和黑色的光芒在不停地交织,缠绕,绽出许多黑白相间的牡丹,这是光灵根灵修最为神圣纯洁的守护咒。
第二日。
鸣喜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答,只好大着胆子推开了门,就见到自家殿下坐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殿下,殿下?”鸣喜摇了摇朝歌,“起床了殿下,今日还要去冬湖泛舟。”
朝歌揉了揉眼睛,“好,这就起。”
她托起沉重的身体站到铜镜前,昨夜在椅子上睡了一夜,如今全身上下都酸疼得紧。
可才刚睁眼就看到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歪歪扭扭的,眼下还挂着严重的黑眼圈,把她吓得一激灵,瞬间睡意全无。
“鸣喜,快给我梳妆,不然我要被我自己丑死了。”
鸣喜捂着嘴巴偷偷笑了笑,“奴婢这就给殿下打扮。”
鸣喜特地在她眼下抹了三层粉,灵巧地双手一翻,一个漂亮的发髻就被编了出来,又在她的耳朵上戴了一串小巧的翡翠耳环。
冬湖泛舟,冀州最讲究的就是美了,大多数的贵女、皇妃都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而朝歌不同,她仿照着现代的羽绒服和古风衣服的结合,硬生生做了一套保暖又轻便的裙子,裁缝店的掌柜见了都夸是神来之笔。
鸣喜绕过她的前襟打了个漂亮的结,随后将毛茸茸的披肩一披,整个人是水灵又可爱,最重要的是还保暖。
“殿下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了。”鸣喜替她穿好衣服后,就没停下过夸奖。
朝歌被她的阿谀奉承夸得有些飘飘然,忍不住哼出一气,“那当然了,我可是集聪明和美丽一身的女人。”
“嗤——”
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两人,朝歌下意识地看向床,只见昨天还要死不得活的温衍如今已经坐在床上,看着她笑,“摄政王殿下夸自己真是丝毫不吝啬。”
他眉眼带笑,桃花眼依旧迷人,要不是他的嘴唇苍白,朝歌就觉得昨天那个躺在床上虚弱的人不是他了。
鸣喜识趣地退了出去,顺便给两人带上了门。
“那当然,我夸自己从来都不吝啬。殿下的病好了吗?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啊。”
朝歌笑眯眯地看着他,她今日穿的本就漂亮,加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可爱中带了些妩媚。
温衍盯着她,有些出神。
“傻了?”她伸出手在温衍面前挥了挥。
“好多了,多谢摄政王关心。”温衍抓住她乱挥的手,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那你真棒,我也夸夸你,”她眯着眼睛,反握住温衍的手,“对了,我今天要去冬湖泛舟,是贵妃所办,我觉得其中定会有诈,若我今日回来晚了,你记得派人来找找我。”
温衍挑了挑眉没说话,朝歌看着他,突然深情款款地说了句,“就算出去半日我也会想你的。”
少女松开了他的手,狡黠一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冬雪之下,她如同凌寒独开的红梅,裙角翩跹,留下甜甜的笑容,令温衍失神了片刻。
冬湖。
贵女们早已侯在船上,四周丝竹阵阵,觥筹交错。
众人为了争夺哗头,硬是穿着夏裙立在雪天之中,寒风呼啸,吹起了船上的帷幔,也是热闹非凡。
冬湖是唯一一条在冬日不会被冻住的湖,所以每到冬天就成了贵人们最爱游玩的地方。
但是按照专业说法,只是因为冬湖之下有一座火灵矿,所以才不会被冻住,当然,这也是朝歌看小说才了解到的剧情。
“哇——”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众人纷纷朝着右边的大道看了过去,只见一位女子带着两个奴婢走了过来。
她身上穿的明明是夏裙,却不失保暖,厚厚的披肩搭在肩上恰到好处,嘴唇微微抿了些口脂,额上点了抹鲜红的朱砂,翡翠耳环随着身体一起晃了起来,两个婢女一左一右,为她撑伞挡住了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