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阁。
知雨伺候着上官卿卿服下了一小碗参汤后,又将她小心翼翼的扶着躺下软榻歇息。
自打舍尾救了玄湛之后,上官卿卿便元气大伤,还频频现回原形,这两天都是闭阁不出的。
她慢慢的躺下软榻,抬手撑着头,闭起眼睛小憩起来,那未经梳妆的长发偏散在一边,柔柔顺顺的垂点到地面。
春兰拿来了花皂油,撩起她的一小撮秀发,轻声细语的道:“公主,我给您梳头。”
上官卿卿合着眼小歇起来,由着春兰梳发,梳发的途中,春兰又开口说道:“公主,听闻小霜子当上东宫的掌事太监了。”
一旁的知雨也附道:“是啊,沈临君怎么就提拔起她呢。”
春兰又应道:“这样的话,那魏进言岂不是气到跳脚。”
知雨和春兰说着,好一会儿了,合眼的上官卿卿才哼哼轻笑出一声,她的眉睫漫开,缓缓抬起,然后那张粉唇轻启道:“真是好生有趣啊。”
知雨和春兰不明所以的两两相看起来。
上官卿卿忽然又想起一事。
“春兰。”
“嗯?公主。”
“你去制衣局找方灵素掌司,告诉她,帮我找一个叫白冰的宫女,找到之后将白冰带来长乐阁,跟方灵素说,往后这个叫白冰的宫女就在长乐阁做事了。”
“是,公主。”
东宫,庆和殿。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明朗,唯独东宫死气沉沉。趁着寡王没醒,敬霜还能跑去南苑赏赏花,溜溜鱼什么的。她觉得庆和殿太没有生气又无聊了,整个东宫都是惨白的,白得发闷。
她从树上扯了一条枝条,搅着池塘,心想,这南苑里开这么多花,不如弄点去东宫,特别是庆和殿门口。她如此一想便心血来潮,将枝条一扔,就对着一众宫女和太监下达了头令,将王城内外最好看的花苗都寻了过来。
金远觉得她疯了,说她未经帝君同意就擅自更改东宫的面貌。
敬霜才不怕呢,她一边捣泥一边对金远说:“嗳呀,你还盼不盼帝君醒啦,这整个东宫一片死寂,他能醒才怪呢,都是不好的气息,他不得躺个七七四十九天呀。再者,你看看隔壁阳宵殿,夜夜笙歌,春花尽放,人家的精神头不知多好。”
金远听她说的也貌似有几分道理,他抬眸看向这偌大的东宫,确实,东宫是落寞寂寥的。
在敬霜的指挥下,从东宫的武门两边一直到庆和殿的花基已经砌好了,太监们运着泥,宫女们拿着花苗,倒一圃泥,就种一圃苗,而敬霜则负责浇水,她暂时还不知道都有些什么花,只知道以后的东宫都不会单调无趣了。
夜里,玄湛迷迷糊糊的说要水,敬霜小心翼翼的抬高了一些他的头,喂他喝了几口水,他觉得舒坦了,倒是有一点要清醒的起色,不过朦胧的双眼眨没几下就又睡着了。
早上,等敬霜醒来的时候,她往床上一看,玄湛人不见了。
“糟了,莫不是醒了。”
她一把掀开被子,将打地铺的垫子枕头和被子快速收了起来,抓起地上的纱帽,慌乱的往头上一戴,随意的整了整衣服,就朝殿外冲去。
风风火火的正跨出大殿,玄湛一个高大的背影,就杵在大殿门前,他背着手,一动不动,看着和以往有些不一样的东宫,他的脸上竟没有一丝不悦和反感,实属出奇。
敬霜喘着气,一个急刹,她整个人像只牛蛙一样匍匐在了玄湛的脚边。
“帝君恕罪,奴才贪眠,不知帝君醒来,请帝君千万宽恕。”
敬霜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他许久未回答,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无奈偷偷的把头往上抬,只见他低头往自己看下来,那个表情,与往日的责怪不同。
他淡淡的说:“笨手笨脚。起来。”
敬霜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战战兢兢的,毕竟寡王脾性让人琢磨不透。对于整个东宫种满了花花草草,他见了也没提一嘴,也没有表示什么不满意,倒是暂时安全。
中午的时候,御膳房命人送来比以往更丰盛的饭菜,敬霜每样都尝过一口后才给玄湛呈上。
在玄湛吃饭的间隙,他忽然抬手往寝室里面放杂物的架子上面指去,对敬霜说:“见到那盆快要死掉了的花吗?”
敬霜挪了几步朝寝殿他指的位置看去,看到了放杂物的架子上,确实有一株不知什么东西。仔细一看,那是一坨尽乎干枯的植物,还插在一坨泥里,却不见花盆。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小顺子跟她提起过说有一个宫女在那天不小心打碎了寡王的一盆花,原来不假,这盆都没了,剩着一块散散坨坨的泥,寡王都没舍得扔,看来这棵干草大有来头。
敬霜见到便点点头,又等待差遣。
玄湛一边勺汤喝一边告诉她让她捧着那株干草,在花圃里找个最好的位置养活起来,最好是养活起来。
敬霜的眉头皱得比老太婆还难看,瞧瞧那株干草,她身躯不禁一震。
敬霜摇着头,心想这干草要是养活起来,估计有点玄。
她吞了吞唾沫,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唯命是从的捧着那坨干草在靠近庆和殿这边的花圃里种了下去,怕活不了,还特意施了点肥料。
玄湛醒来以后并没有急着选择上早朝,有好些日子都只是让沈临君收集各个地方大臣的上书奏折,然后统一送到东宫来批阅盖章。经过玄湛翻阅批准的奏折经统师部公开审阅无异议后再送发回原奏地。
数月前,从革州运进迦楼罗的一批上好的云罗绸缎和冬天保暖的裘皮,据说,一半属于上供,一半属于买卖,这属买卖的一半还未结款。玄湛听了有些难以置信,堂堂帝王家还欠人家布庄的衣裳钱?
玄湛问殿堂下的沈临君:“沈临君,革州的南家百年来都为王家进贡绫罗绸缎,其中不乏名贵的料子,可是这上面却写着欠款已有多年不结,这个烂摊子是怎么回事?”
“禀帝君,司造局当初是先帝交予冯翠堂执掌的,革州的南家与冯翠堂交好,很多年上供给王家贵族的绸缎都是以全供的方式,可是自从前些年冯翠堂患病御职回乡就再也不是全供了。听闻革州南家的家业人脉失去了在王城的依仗,家道有些落魄了,不比以往,如今虽也勉强着能上供一些给宫里,可其中的交易也变成了买卖。”
“商人与帝王家做交易又何尝不是为了生计,这无可厚非,我看这南家在先父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交易过了,这帐,你去查查,缺了南家的多少就清给人家……”
沈临君点头称“是”。
玄湛还继续说:“还有,我看现在对宫里全供绸缎的好像又是另外一个家族了。”
“帝君,是郦城的封氏一族。”
“封氏一族?你说的是在我父王还往上一辈那个时候曾经举兵谋反过的封家?”玄湛的眉头像是被人掸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
“是,据说,你中毒那天碰到的郦城送来的茶叶就是他们家的。”
“封家这些年定不定?”
“这些年,有三公主的哥哥在郦城守着,封家动向不大,封家一心从商,早已富甲一方了,多年来也未曾听闻过封家有什么大事,”
玄湛若有所思,“祁镇已在郦城,而眼下还剩宣城没有我们的人进驻,沈临君,传我谕令给上官祁旭,让他春分过后,就秘密前往宣城外的容定园扎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
“另外,对封家也不能掉以轻心,去查查封家的茶叶都经了谁的手,只要是经过手的人通通都抓去慎刑司,严刑逼问,若问不出半点儿但又沾过了手的直接清理掉。”
“是。”
“等等……”
沈临君欲转身离殿,玄湛又好似有话没说完的叫住了他。
“还有一事,封家不是有一小女叫封玉汐吗?你知道她是否已然婚嫁?”
“回禀帝君,好像还未嫁。”
敬霜站在屏风的一侧,终于,又听到了玄湛在睡梦中叫出过的那个名字,这会儿,他很清醒的说出了全名,那个封家二小姐,叫封玉汐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