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帝君。”魏进言弓身向案堂上的玄湛揖礼。
玄湛放下笔,抬头看向他,“何事?”
“帝君,近些日子御膳房里频频有人进去偷吃御食,这不,御膳房的当值公公小贵子逮着了人,但是奈何敌不过,给他逃了去,还因此打伤了小贵子。”魏进言说完扭头看向右后方的小贵子,并示意他,“小贵子,上到跟前来。”
符贵一脸委屈的上前。而敬霜一见是他便瞪大了眼睛,屏息畏首的将身子往屏风后边挪进。
他顶着青肿无比的一双眼睛,朝玄湛揖了礼,然后跪了下来,痛哭流涕的诉着:“奴才参见帝君,请帝君明鉴呀……您可一定要逮到这偷吃御膳的贼,您是有所不知呀,他胃口大得哟,能一个人吃五个人的份量,每日御膳房弄的三餐他都给吃匀称了,前几日,永望阁的大妃娘娘还怪罪了我们,怀疑是我们御膳房克扣了伙食…可我们是真没有啊……”
玄湛听着符贵的话,定思了几秒问:“清楚是哪个宫的吗?”
符贵撇着嘴摇摇头,“就是不知道才让他吃饱之后逃的快活。”
玄湛又问:“那模样呢?”
符贵在回想偷吃贼的模样,片晌了才回道:“唔~~他人不太高,身板有些瘦,但是脸嘛倒是挺圆润的,长得鲜,可白净了,就好像……唔…好像……呵~”
“啊!!”符贵突然竖起双手朝一个方向惊叫起来,“是他,是他,就是他。”
符贵支着青紫的肿泡眼,伸出兰花指,指向半边身子躲于屏风后面的白敬霜。
她心里咯噔一下。
——惨了!
玄湛转头看向被屏风遮住的人影,冷眼怒语:“出来。”
她紧紧咬着唇,全身发颤,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责罚,所以怕得头都不敢抬,整个人软塌塌的。
从屏风后走出,她跪在了堂下,恨不得找地缝钻。
而符贵再次确认道:“就是他了,帝君,正是他啊!!”
玄湛凛着眉头,冷漠的盯着松敬霜,笃正的审问:“说,他说的事实如此?是你偷吃了御膳房的膳食?”
她老实点头。
“那么今天也是去了御膳房?如此说来这肚子疼也是假的?”
她依然点头。
“放肆。”玄湛勃然大怒。
他立即就下令道:“剥去俩月奉禄,用刺鞭责打三十,罚跪庆和殿外三天不许吃喝。”
——白敬霜心想,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要饿死了。
她很快被架至殿外的空庭中央,可这次不是金远负责打的她了,而是宫里审犯人的打手侍卫。
案堂上,玄湛漠然的晦叹出一口气,愤愤的从嘴里嘟哝了俩字儿:“饭桶。”
责打白敬霜的鞭子从一把小尺子变成藤鞭,又从藤鞭变成了带有刺的刺鞭,那人下的重手一点儿也不比金远轻,而且更重。
此时此刻,她跪在空阔的中央,神色已是痛苦不堪,纵然万般疼痛,她也唯有咬着牙忍受。带着尖刺的藤条划过她的宦服,那单薄的衣料很快被打成了碎布条,慢慢的再刺进后背,触及皮肉,一道一道的血痕渗染在宦服以及那条罚鞭上。
待三十下全打完,她咬紧的牙关才微微松了一丢丢。
天色变得快啊,忽来的阴寒,一阵阵冽风刮得她的后背烈生烈生的疼。背上肯定是皮开肉绽了,她清楚的感受到,每蠕动一下身子就立马迎来撕扯的痛,甚至还有一些刺已经是扎在里头了。
没过多久,又无端下起了一场密密的小雨,慢慢的浸湿了宦服,冲刷过背上腥红细长的伤口,让原本深感冰冷的身体更加不堪抖擞。
她忍不住落泪了,与天上的雨水融合,直到雨越下越大越下越蒙。
根本看不清她哭的到底有多悲伤多委屈,多无助。
殿外的大雨倾盆的倒落,在殿内的玄湛从座位起身往外走去,他停步于门前的瓦檐之下。或许是觉得冷,很快唤了宫婢去拿了件披风披上。
他抬眸向瓦檐外望去,雨下的很大,大的看不太清,很蒙胧,隐约只见一个瘦小的人儿在空旷的中央跪着,头低低的跪着。
“帝君,不如换了近身随从吧?”
站在旁侧的金远提议。
玄湛只是明朗的挑了挑眉头,没有回应金远。
他看着雨中跪着的人,脸上冷漠的毫无怜意。
翌日清晨,寒意仍是如此料峭。
白敬霜跪了整整一夜,这还未到罚的第三日呢,她就已经承受不住了,身体失温额头滚烫,一副口干舌燥脸色惨白的模样,让寒风轻轻一吹,她硬撑的意志就彻底散开了,身子便软绵绵的倒下了。
此时的玄湛正从玄鸣殿踏出,前去宣政殿上朝。他只是冷眼的从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从她身旁经过,但是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侧回头唤了金远一声。
金远领悟到玄湛的意思,于是上前察探,他蹲下来,打量了敬霜片晌,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和手腕处,然后转头向玄湛回禀道:“失温了,可能撑不了多久。”
玄湛漠然。
金远又道:“需要处理掉吗?还是由他……”
“让人抬他回去,别死了。”
语毕,玄湛便潇洒离去。
……
同住的小顺子将她背了回来,他一路背一路怨,进了屋里后,便将她重重的扔到床上。
“嘿~真晦气,你怎么老挨罚,还连累我……”
小顺子拍着身上沾了敬霜淋了一场大雨过后的湿气。
“你胆子不小嘛,竟每天跑到御膳房里吃食,还真是不要命了,弄成这个狼狈的鬼样子舒服了吧!!你是倒霉呀,可怎么也扯上我了,方才,那魏掌事来找我,说这帝君的随从要换人了,让我去换了你……这下子,你可好了。”
小顺子是一副气轰轰的样子,他嘴里不依不饶的数落着,但又转头去他睡的那个床位拿了两瓶子药。
他拿着药,贴到床边去扶敬霜的肩膀,想给她把身翻转过来上药到后背。
可不知的是,她虽然意识朦胧,但也还是隐隐知道事情。她虚弱的动着干枯起皮的唇畔,用微薄的力气推开了小顺子的手,抗拒道:“别碰我。”
小顺子立马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哟,我稀罕碰你?我还真不想理你呢。这帝君一时头昏,是发了慈悲才饶过你,要是我呀,还就让你跪上了三天三夜才罢。”
说着,他冷冷的将两个药瓶扔在床上,漠然的转身走开,嘴里还念叨着:“自个儿上药,红瓶是吃的一次两粒,蓝瓶是粉沫儿撒在伤口上……”他语气又忽然加重说:“撒多点儿,可别死了又害我多一遭。”
“砰”——小顺子出去了,房门被他用力的关上。
敬霜浑身冰冷,那发抖的手伸去拿过红色的瓶子,她打开倒了两粒在手心,慢慢的就往嘴里送。
这一系列动作仿佛是将力气用尽顶了,最后,她还扯了扯被褥往身上一盖,便沉沉的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