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路小朵幽幽开口,“是为了大梁,为了这片山河,为了和他们毫无瓜葛的我们。”
“因为有他们,所以你我不必风餐露宿,不必马革裹尸。”
“如今,他们需要帮助,你觉得,这只是一笔生意?”
话落,堂中陷入一片寂静,仿佛众人连呼吸都停了。
只是一笔生意?
路小朵的眸色愈深,“不,这是报答。”
“边关需要什么,我便送去什么。”
路小朵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如芒在背,众人齐齐垂下了头。
她的眼神,她的话,让他们自觉不堪。
堂中鸦雀无声,但店外的街上却传出阵阵的叫好声,那些在外看热闹的百姓,无一不因路小朵的话所动容。
人群里,有一双眸子格外的明亮。
路小朵则盯着几个货商,“而且,你们之前并未在我这里订过酒,怎地这一停卖,你们却找上来了?”
闻声,几个货商的表情更加僵硬。
“我们,我们原就是要来买的,只是。。。只是。。。”
他们支支吾吾了半晌,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得,算我们对不住,咱们走!”
旋即,他们带着人,灰头土脸的离开山野间。
与此同时,有一道身影退出人群,悄悄跟了上去。
山野间恢复正常,路小朵顺便清点物资的准备情况,然后才回家。
意外的,路小朵竟在家门口,遇上了唐征。
路小朵觉得奇怪,“你怎么在这?”
他应该在上学才对。
唐征愣了愣,遂别开脸道:“我不舒服,回来休息。”
说着,他匆匆进门。
路小朵眉心一皱,忙追上去,“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热不热!”
路小朵翘脚想要摸唐征的额头,他却忽然后撤一步,躲开她的手。
“不热,我先回房了。”唐征淡淡道。
路小朵看着他急急忙忙走远的背影,她眼底的担忧更深。
他从不会这样抗拒她。
她小脸一皱,“好像很严重哦。”
唐征一股脑冲回房间。
他关上门,身体“砰”得靠在门板上,忽而松了口气。
“好险。”
他其实是偷偷逃了学。
不过,也幸亏有他,后来悄悄跟着那几个货商,才知道他们是受孟子逸的指使,所以故意找路小朵的麻烦。
当然,他已把他们教训了一顿。
“还是不要让娘子知道了,不然,她一定会生气的。”唐征自言自语道。
稍晚些,唐征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他打开门,却猛地愣在原地。
因为路小朵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路小朵道:“阿征,病不能拖,我请黄大夫来给你看看。”
虽秀儿之事已过去,但路小朵和黄大夫却意外结交。
路小朵不由分说的拉着唐征往屋里去,“嗯?手这么冰凉,幸好让黄大夫来了。”
唐征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娘子如此待我,若知道我其实没病,是故意骗她。。。
不得了,不得了!
他生怕露出破绽,只能一言不发的坐下,让黄大夫把脉。
黄大夫摸了半晌,他忽然神色一慌,但只存在瞬间便消失。
“他是什么病?”路小朵问道。
黄大夫久久的盯着唐征,遂两眼一闭,轻轻道:“是风寒,将养几日便可。”
路小朵松了口气,“不严重就好。”
“嗯!”黄大夫轻哼,旋即,他又笑起来,“不严重。”
话落,掐着黄大夫左手腕上的命门的那只手,终于松开。
黄大夫默默擦汗。
这年头,大夫也是高危职业,一句话说错,指不定连命也要丢了。
这年轻人,真惹不起!
路小朵知唐征无事,终于放心,待黄大夫为唐征开好方子,路小朵便送他出门。
边走,二人边聊着,直到门口。
路小朵一拱手道:“那此事,你我便说定,黄大夫请静候我的消息。”
“说定。”
因为身体抱恙,唐征只能在家休息。
他分明身体健康却要装着虚虚弱弱的样子,心里也如被狗啃似的,不舒服。
三日后,送往边关的物资备齐,路小朵也准备出发。
唐征本要跟着去,但却被安老勒令在家。
“她是去送货,又不是送死,再者,你的功课不能落下,给为师安心在家吧。”安老道。
唐征愤愤不平,试图反抗,但并无卵用。
他见安老无法动摇,便跑去找自家娘子诉苦。
“阿征,你在家也好,我总觉得师父有点奇怪,你便留下帮我看着他。”路小朵拉着他道。
“而且,你的病才刚好,莫要跟着我折腾了。”
唐征简直欲哭无泪。
我没病,我健康的很!
呜呜呜——我以后再不要撒谎了!
唐征暗暗咬牙,压着心底的不舒服,终是点头道:“嗯,我留下看着师父。”
转眼,便到了出发的日子。
路小朵除了物资和帮手的伙计外,还请了几位大夫和自己同去。
这要得益于黄大夫的帮忙,且黄大夫也跟着她一起去边关。
唐征依依不舍的送别路小朵,他骑着马,一直跟着队伍到了城门口。
路小朵终于忍不住道:“阿征,回去吧。”
“若惦记我,便给我写信,我会尽快回来的。”
话毕,她的头便缩回马车里,不再探出来看。
“走吧。”青穗的声音传出来。
车把式打马朝前,长长的车队便移动起来,渐行渐远。
唐征扯着缰绳,马儿在原地不断的踏步。
不向前一步,也不舍退后。
直到连车队的影子都看不到,唐征才惊觉,缰绳已在他的掌心嵌下深深的横纹。
是该回家了。
唐征想到路小朵临行前的嘱托,眼底慢慢的生出流光,遂拍马而去。
师父,我来了!
不日,唐征摊开信纸,落笔写下。
看着师父的第一日。
师父上午磕了一斤五香瓜子,下午说嗓子不舒服,遂让我削了两个梨。。。。。。
看着师父的第二日。
师父说要吃蛋糕,我不会,他只好作罢,晚上时,他又邀我喝酒,我觉得有诈遂拒绝,于是,他自己喝了一坛。
看着师父的第三日。
师父昨夜唱了一宿小曲,今日——睡觉,睡觉,睡觉。
终于,五日后。
唐征看着信纸上的内容,除了吃喝睡之外,再无其他。
半晌,他把信纸全部揉成一团,然后倏地起身。
唐征沉着脸,来到安老的面前,冷声问道:“师父,你留我在家,究竟是为什么?”
安老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免你玩物丧志,督促你用功读书。”
“只是因为这些?”唐征一脸不相信,“师父,我不是傻的,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安老乐了,“我能有什么目的?”
他杵着头,斜睨着唐征道:“想让你留下的,可不止我,你娘子也希望你留下。”
“她是让我看着你。”唐征直白道。
他知道,想要诈出安老的实话,他也必须说实话。
安老的笑容更甚,“傻徒弟,你怎这般糊涂,还看不出你娘子的心意?”
闻声,唐征心底一慌,“什么?”
娘子的心意?
安老正视他,不苟言笑道:“她其实也是不想耽误你的学业,所以才寻了个借口,让你安心留下。”
瞬间,唐征神色僵硬。
安老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边,犹如魔咒,“你娘子忽悠你呢。”
“所以,你快去温书,顺便再做两篇策论”
“放心吧,师父是不会骗你的。”
唐征将头默默的垂下,他也不回应,只脚步沉重的走了,背影里尽是悲凉伤怀。
突然之间,他好难过。
见他垂头丧气,安老则不经意的勾起嘴角。
姜还是老的辣。
另一边,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一位身着道袍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的塞进马车里。
而站在一旁的,竟是袁县令和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