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大堂内正中央,摆着一张欧式的餐桌,餐桌是深沉古朴的暗黑色,上头隐隐有着金边纹着诡谲的花纹图样。
江西月紧绷着身子,慢慢挪至餐桌前,最后如同机器人一般坐在了座位上。那诡谲的花纹实在太过古怪,不仅灼琰的衣服上有,灯烬和秋灭的脸上也有。等来到了灿烂的古堡之中,更是几乎随处可见。江西月微微垂着头,心中思量着这花纹到底有什么含义。莫非是一种信仰?或是他们的统一服饰?没来得及思索太多,灿烂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古朴的餐桌上满是玉盘珍馐,一张巨大的餐桌上更是摆满了各色精致的食物,饶是紧张的江西月,也忍不住感叹这食物之多。别说他和灿烂两个人了,怕是再来十几个人,都吃不完。可这不是他该多想的,他现在心下想的,都是如何逃出这个可怖的地方。
灿烂瞥了瞥座下的人,眼神波光流转最后汇聚在盘子边的高脚杯上。此刻的高脚杯内装着血红粘稠的液体,装的不多,也就正常红酒的量。他只是看了一眼,最后拿起了餐具,开始进食。
不得不说,灿烂的容貌当真是绝世无双,原本以为灼琰已经生的够美艳了,可灿烂的容貌更具风情富有魅力。只可惜,他们都是一群恶魔。灿烂小口吃着冒着热气的菜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矜贵之气,优雅至极,宛若中世纪的贵族一般。
灿烂抬了抬眸子,座下的少年就跟个死人一般,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如此无趣的画面,让灿烂扯了扯嘴角,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吃饭。”
这样的行为让江西月愈发的不明白对方的用意,明明是冰冷无情的吸血鬼,为什么此刻会吃人类的食物?他的食物不是血吗?而且,对方为什么不杀死自己,反而让自己吃饭。他能看得出来,对方不是在开玩笑。终究是忍不住心中的团团迷惑,他掷地有声道,“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已经强。奸了我,按理来说,你应该把我的血吸光,然后杀死我。”
也许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白地和自己说话,灿烂放下了餐具。餐具与桌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这巨大而又静谧的古堡里愈发地诡异可怖,灿烂一手撑着下巴,狭长的眸子微微抬起,若有所思道,“杀了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这番话在江西月的耳中,更是如炸弹一般。江西月几乎想暴走,大声质问对方到底要做什么,可是他不敢。对方要杀死自己,不过是呼吸间的事,他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去以身试险,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语气平缓,却带着颤抖,“那你要留着我做什么?我不是同性恋!”
灿烂扯了扯嘴角,波光潋滟的眸子里倒是如古潭寂静而又深远。他微微低下了头,好让对方能够更加看清自己的眼睛,“我也不是。”
江西月差点怒骂出声,对方说自己不是同性恋?那对方还一次次侮辱自己。现在倒好,说自己不是同性恋?开什么玩笑?
江西月的胸腔不断起伏,心中的思绪万千乱作一团,他甚至大脑都有些不能运转。他轻声问道,“那我会死吗?”
这是江西月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就算受到灿烂的屈辱折磨,他也不想死。他不过是受了侮辱,还不至于到寻死觅活的地步。他要活下去,他才十九岁,刚刚上大一的年纪,他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完成,他不能这么屈辱地死去。
眼前的少年似乎想法很多,也很混乱,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底将对方的求生欲暴露无遗。灿烂嘲弄地笑笑,旋即放下了手臂,再一次拿起了刀叉,声音清冽,“只要你不做蠢事。”
那就是,他只要不做与方才拉开窗帘一般的蠢事,他的生命就不会受到威胁。江西月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对方不会要自己的性命。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吸血鬼不杀了自己,按理来说,吸血鬼暴虐残忍,不应该会留一个人类活口才是。可他不敢问,他怕惹怒对方。只是一天都没有进食的他,此刻也有些饿了,看着眼前的精美佳肴,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少年的思绪太过好猜,灿烂抬了抬眸,眼神平淡。对方还不能死,殿下说过要留活口,至于殿下的意思,是折磨他。昨天他给予对方的精神摧毁以及肉体疼痛,他相信已经足够。殿下的心思他一贯把握得很好,在殿下没有下一步命令时,他不敢轻举妄动。
“吃吧。”
得到了灿烂的允许,江西月无法再抑制自己的饥饿。他甚至不用餐具,开始用手拿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食物,不断地往自己嘴里送着。那样子像是饿了三天的流浪汉,毫无形象可言。可江西月此刻也不用注意形象,在一个冷酷无情的吸血鬼面前需要什么形象?况且,他相信,灿烂不杀自己,绝大部分是因为灼琰说过的“不要让他死”。但江西月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因为灼琰还说了,“半死不活就够了”。
他不明白半死不活的含义,也不知道灿烂还记不记得这半句话,总之,自己的命总归是保住了。
少年粗鲁不堪的囫囵吞枣模样,让灿烂厌恶地皱起了眉。吸血鬼与生俱来喜欢美好的事物,显然眼前的少年和美这个字根本不沾边,拿美和少年比较都是侮辱了美这个字眼。看着这令人作呕的画面,灿烂也失去了兴趣。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杯壁,属于血液的香甜气息,让灿烂心情好上了一点,可是,只是一点。
这杯血显然是放了有一会儿的,并不新鲜,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过期的牛奶。此刻在灿烂的口中,回荡着一股酸臭的味道。这味道让灿烂很不喜欢,灿烂抬起了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最后汇集在一点。一个瞬间,江西月只觉得自己身后似乎刮了一阵风,他身子弓成了一条线,似乎下一秒就会断掉。渐渐地,江西月感受到如死人般冰冷的肌肤贴上自己的脖颈,最后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传来。
江西月不敢叫出声,他怕对方一气之下了解了自己的性命。静谧的古堡之间传来了似野兽低吼的声响,总之,在此刻显得格外地渗人阴森。
直到江西月脸色渐渐发白,身体的力气似乎都要被抽空时。灿烂才心满意足地抬起了头,旋即,坐回了主位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优雅矜贵,只是那双美艳的眸子愈发的红,像是会渗出血意。灿烂的嘴角、下巴、脖颈处都沾染了血液,可他毫不在意。伸出手拿起丝帕,将剩下的血液擦拭干净。
古堡外传来诡异的声响,似是乌鸦的鸣叫。旋即,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飞了进来,鸣叫了两声,最后又飞了出去。古堡恢复了那片宁静,仿若方才的乌鸦是一个错觉。
灿烂此刻双手托着下巴,狭长的眸子是不尽眼底的笑意,只是他此刻毫不掩饰的望着座下的少年,似是在看小丑表演。半晌,他轻轻说道,“你的情人来救你了。”
这句话猛地拉回了江西月的神智,他有些迷茫。情人?他并没有女朋友,他也是单身,只是……想到此处,江西月本就煞白的脸顿时有些发青,他死咬下唇,瘦弱的肩膀都开始哆嗦。
这样狼狈、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让灿烂的心情畅快无比。他站起了身,拢了拢衣裳,慢步走到了江西月的身后,一手提着对方的后领。渐渐地,灿烂低下了头,用鼻尖抵着对方的后脖,森然道,“不知死活。”
烈日当空,原本在这日光的照射之下,江西月应当是觉得很热才对。可自己如提线木偶一般被灿烂提在手中,对方的速度比秋灭还要快上几分,此刻他只觉无尽的寒冷,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寒冷。
似是到达了目的地,灿烂在自己快要落地时就松开了手。因为惯性,江西月在地上滚了好几下才停下,只是身上又磕到了许些的石子凸起,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更是添了新伤口。
江西月忍着强烈的剧痛,可不知怎么的,经过了昨天的折辱,此刻他竟觉得现在的疼痛也不过尔尔。他站到了不起眼的一边,他不愿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这里是一处类似擂台的地方,可要比擂台高级许多,又像是罗马角斗场。此刻在台上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长发少女,如他之前那般,是被许多诡异的藤蔓缠上的。
原本江西月并不在意,他现如今自身都难保,哪来的空去同情别人?只是在少女抬起头的一瞬间,四目相对,江西月似是被雷劈中了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眼前的少女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年纪不过比自己小上两岁,自己与对方从小一起长大,是比同父同母的兄妹还要亲近上几分的。而此刻,看到一向被自己宠爱妹妹被如此对待,江西月眼中的恨意愈加浓郁,眼中的火光似是要将擂台前方上座的人给灼烧。
“哥哥!哥哥!”江梦婷看到了自己一直寻找的哥哥,似是找到了主心骨,方才所遭遇一切可怖的事情似乎都不再可怕。她只是一直重复地念着自己哥哥的名字,希望对方能和以前一样站出来保护自己,告诉她,这只是一场噩梦,不要怕。
只是江西月不能,因为这不是一场噩梦,而是一个地狱,他自己已经体会过其中的可怖,他无力挣扎。他转过身,望向高台上神情淡漠的灼琰,大声哀求道,“我求求你,放了我妹妹吧,我求求你!就算是让我死也行,求求你了!”
江西月现在唯一有的,便是自己的肉体以及尊严,除了这二者,他再无其他。若是只是哀求一句、抛弃自己的尊严,对方就能被感化的话。那他绝对会跪下来求他们,将自己的尊严放置在泥地里任由对方践踏。
只可惜,他们是冷血无情的恶魔。
灼琰依旧穿着那身绣着金边火焰的黑色衣裳,只是她今天的容貌比江西月第一次见对方时还要美艳上三分。灼琰双腿交叠,斜支着下巴,一双美目是比冰川还要冰冷的极寒之地。哪怕此刻听到眼前的少年涕泗横流的哀求,她也不为所动。
灿烂看着眼前的明艳女人,狭长的眸子顿时像是一滩春水划开,就连嘴角都是向上翘起。他漫步走到了灼琰的身前,半跪在地上,抬起那张绝世的脸庞,将右手缓缓放置在自己的左心口,神情端庄而又虔诚,他的话语似是有绵绵情谊,“殿下。”
灼琰斜睨了对方一眼,对方颠倒众生的容貌在她的眼里似是与常人无异。她微微颔首,深邃平淡的眼里看不出喜怒,她淡淡道,“坐吧。”
灿烂的笑意更浓,他缓缓起身,想坐在一边的位置上。却被灼琰的另一只手揽住,灿烂回眸望着灼琰,只见灼琰神情不变,清冷淡漠,她指了指自己一边的位置,淡淡道,“坐我这。”
这句话的力度极其得大,不仅是灯烬秋灭二人,就连灿烂也是怔了怔,狭长的美目里满是不可置信。旋即,他笑了笑,面上的爱意几乎要溢出眼眶,他坐至了灼琰的身边,目光却不曾离开女人的侧颜。
灯烬平淡的眸子暗了暗,冷声道,“以色侍人。”
虽是如此,灯烬的话语却是掩盖不住的嫉妒之意。
灿烂也不理会对方,只是勾着唇角,他向前凑了凑,一脸的娇色,“殿下,我今日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