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很空旷,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任何魂魄,我沿着河边走到出口时,何奈正临河而立,神情若有所思,连我靠近都没有发觉。他这个人时而放荡不羁,时而又过于严肃,好像天生就两幅样子随意切换,让人看不懂。
“你在想什么?”我突然地话似是惊到了他,他的眼睛迅速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没什么,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何奈转过身,面对着我,听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愿意我回到人世。
“我很清楚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我郑重道,虽然我还没有什么灵力。
“听说,人间有一种招魂草,那些失了魂的孩子服用之后,如果他们的魂魄还在,就有可能回归到体内。”
“招魂草?长在什么地方?”我心生欢喜,如此一来,仁爱院和其他地方的孩子们就有救了。
“招魂草隶属阴性,生长在极其阴寒之地,凶险莫测,你身无法术,想都不要想。”何奈犹如给了我一根希望的稻草,又将稻这草连根拔起。
“极阴之地难道不是忘川?”
“忘川虽是人魂魄的归属地,却并非极阴之地。”
“那是哪?”
“我不会傻到让你去冒险,以我的灵力若真碰到厉害的角色,不一定能够护你周全。”何奈的眉间略带忧色,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他比较与众不同的地方,他拥有和我一样的情绪。
“你要和我一起?”他能把我送出这个地方已经算是帮了大忙,没必要掺和到我的事情里。
“你似乎不太愿意?”
“没、没有,乐意至极,可是你分明可以不用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的。”
“你就当我打在发无聊的时间吧。”
我料想他也是不老不死的,如果一直闲着没事情做,应该也会无聊,毕竟他和人类那么相似。
“谢谢。”我发自肺腑道,他大概是除了孤儿院的人之外唯一一个与我有关联的人,玄岸不算。
起风了,忘川很少会有风吹过,我一直以为这是个封闭的地方,甚至连空气都是不会流动的,何奈盯着忘川出口的结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对我道:“闭上眼睛。”
上次分明是不用闭眼的,或许是他不像让我看到施法的样子才会这么做,想到这我配合照做。只是,片刻后意识不那么清晰,待我想睁开眼睛时,已没了力气,而后陷入昏迷。昏迷之前我的脑子里还有疑问,我想,我大概是忘川有史以来史最没用的存在。
是黑暗,我睁开眼睛,眼前是黑乎乎的一片,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如果已经被何奈带出忘川,即使外面是黑夜也会有星空,不会是这样的黑暗。难道是刚出忘川就被捉了?也不太可能。那些人应该不会想到忘川,即便知道,也不清楚忘川出口的位置,我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直到黑夜中出现一道蓝光,随着那道蓝光慢慢靠近,蓝光映照下的那张脸慢慢清晰,我才意识到这黑暗所在地并不陌生,而眼前的人,更为熟悉。
“玄岸。”
他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点,何奈背叛了我。玄岸慢慢走近,脚步轻盈听不见一点声响,然后在一侧坐下。
“他是为你好。”
我知道他说的人是何奈。
“放我离开。”我态度冷漠,目光环顾四周,黑暗契合的恰到好处,没有一点缝隙。记得上次,周围是有窗口可以逃脱的,而现在,那些窗口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在事情解决之前,你只能待在这里。”他的话近似命令,而我最讨厌的便是被迫及接收指令。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心里不痛快,既然他们将我留在这里,显然是不希望我去冒险,如此,外面的人和那个怪物就不会善罢甘休,事情又何来解决一说。
“你……变了。”他的声音中似有似无的低落,我料想可能是我的错觉。
“我没变,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的,你所指的我可能是上一世,那不是我,虽然我能看到那些画面,但是没有感觉的,你也应该庆幸,我不会像画面中的她一样围着你转。”事实上,我甚至替她惋惜,她爱他爱的那么卑微,甚至走向了极端,何必呢?感情从来都不是可以勉强的。
玄岸沉默,或许是在思考,又或许是一时间难以接受我态度的转变,只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坐在一起,毫无顾忌的聊聊了。”他手中的蓝光未灭,在昏暗朦胧的光线中,他的侧脸带有一种独特而忧郁的美感。
“在你决定放我出去之前,我无话可说。”我转过身背对着他,借着身侧的蓝光搜索可以逃脱的地方。
“这里是宫殿顶层,设有结界,只有我可以打开。”他似乎看出我的意图,我想了又想,既然只有他能打开结界,那么他必定会出去,我只需要跟在他的身边。想到这,我倏地抓住他的手,他的手臂一颤,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
“不让我出去,你总会出去的吧。”我坚定道。而他的下一句话,打断了我的计划。
“我留下来陪你。”
“陪我?人间的那些事你不准备插手吗?”
“我说过,人间的事我不会干涉。”
“所以就任外面的那些孩子自生自灭?”我就知道,他所说的解决就是把我关在这里,顺其自然。这里是忘川,他可以不管不顾,可仁爱院的弟弟妹妹都是我的亲人,我做不到像他这样冷血。
“那是他们的命数,我无权更改。”他不以为然。
好一句无权更改。
“我不信,你从没更改过别人的命数。”
果不其然,他沉默了。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我松开他的衣袖,拉开与他的距离。玄岸并没有在说话,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白色的夜明珠放在地上,珠子散发着乳白色的柔和的光,驱散了大部分黑暗。
“谢谢。”我淡漠的道过谢,话里尽是疏离之意。
玄岸站起身,一步步走远,手中的蓝光湮灭,人影也消失在这黑暗当中,顷刻间,室内如此孤寂,我拾起夜明珠握在手里,迟迟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