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久呢,一天、两天、一个月?我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不但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光线,甚至隔断了所有的声音,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而经过这段时间我才意识到,这样无声的折磨,才最难熬。
这段时间,我借着夜明珠的光线将这个密闭空间摸个透彻,没有找到出口,也没能与外界取得联系,而玄岸自上次走后,就再没有出现过。我喊过、闹过、大叫过、痛哭过,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怨气在心中堆积,一个邪恶的想法在脑海中生成,如果能出去,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何奈弄到阳光底下暴晒,看他痛苦的模样;第二件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将我关在这里的元凶玄岸,让他也体验一下这种近似发疯的感觉。
我拼命深吸气来压制自己内心的抑郁之气,可偏偏,胸口犹如燃起一团熊熊烈火,炙烤着。
“啊——”我对着墙壁拼命的大叫着,试图将体内的抑郁之气排解出来,只是喊过之后,除了嗓子比较疼,那股压抑依旧还在。
“你想离开这里?”空气中传来一女子的声音,我一惊,环顾四周,什么都没看到。
“你是谁?”我对空气中莫须有的东西喊道。
“你竟然猜不出?”女子似是有些诧异,身后突然一股凉风吹过,我倏地转过头,看见了她,一袭红衣似血的女子。是她,记忆中出现过的那个女子。
“你为什么会在这?”如果记忆没错,她应该是上一世的我,我与她本不该共存。
“呵呵,真可怜,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女子讪笑道,她的面孔是极其精致的,一颦一笑,都像是在施咒,蛊惑人心。
“知道什么?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进来?我一直在你的身体里。”女子呵呵地笑出了声。
我跳离到两米开外,与她保持安全距离。
“你说什么?”不可能,我的体内不可能还藏着另一个魂魄,一定是幻觉,对,封闭太久导致的精神错乱,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而睁开眼睛之时,她还在那里,怎么会这样。
“很难接受?我就是你,被玄岸封印在你体内的另一个神识,或者说,你是玄岸强行从我意识中分化出来的一种人格,否则你以为为何你的法力迟迟不能恢复?”女子在我身侧踱步,不时凑在我的耳边吹上一口气,她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我倏地退后一大步,与她拉开距离。
“你在说什么?”什么神识,什么分化,我明明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清阳市仁爱院的沙婳。
“真搞不明白玄岸为什么弄出你这么蠢的人格,难道他喜欢这样的类型?”女子先是对我说道,复又陷入喃喃自语。
眼下这一切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按她的说法,我只是一个人格,连一个完整的个体都算不上。
“我不相信你,麻烦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我毫不客气道。
女子斜睨了我一眼,凑上前来纤长的手指抚到我的脸上,柔声道:“还算有点脾气,不过,我是不会走的,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我避开她,女子却依依不舍地绕到我面前。
“承认吧,你需要我,我之所以出现是受到了你的召唤。”
“你走。”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离开这里呢?”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确是戳中了我的要害。
“怎么做?”我终于正眼看她,并期待她回答,谁料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道:“要我帮你出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也没有平白无故的帮忙。
“什么条件?”
“带我去找玄岸。”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再笑了,眼神中是若有若无的怅然若失。我忽然想到脑海中那副回忆的画面,那些记忆是属于她的,也难怪我对那些过往没有任何感觉。
“怎么,想好了?”她似乎迫切地想知道我的答案。
“你喜欢玄岸对不对?”她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想问他要一个答案。”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也就是这一刻,我对眼前的这个女子产生一种怜悯。爱一个人,总归还是卑微的,无论是多么高傲的人,一但爱上了,也会卑微到骨子里,在爱的面前,很容易就丧失了自我。
“成交。”我答应道。
我口中念着女子教的口诀,感受着体内流动的力量,有些东西开始慢慢波动,如同平静的湖面泛起波澜,而后波涛汹涌,一股强大的气流在体内盘寻,似乎要直冲出去,它们翻涌,旋转,撞击,似乎再找一个突破口。
身边似乎有玻璃破碎的声音,那股力量也开始慢慢恢复平静,我睁开眼睛,人已在地宫门口。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现在可以履行你的承诺了。”女子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在密室的时候,我曾说过不想再见到他,不过既然出来了,即便她不提,我也会来找他算账。
“玄岸。”我三两步走到宫殿上前,狠狠地踹了大门一脚,谁料大门纹丝未动,反倒是我,脚疼的厉害。这一幕竟然有些惊人的熟悉,我忽然想起,那个她以前不就是这样做的?不对,我一直被他囚禁在宫殿里,如果他在,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露面,唯一的可能就是出去了。
“小姐?”小竹悠悠地飘过,围在我身边,我的心底忽然升起一个疑问,这声小姐,应该是叫我体内的那个她吧。
“小竹。”我听见她回答的声音。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小竹哭诉道。我觉得小竹自始至终看到的可能是她的脸,至于玄岸是怎么办到的,就不得而知了。
“找我?”我暂时夺回主动权,难道玄岸没有告诉小竹我被他囚禁的事?
“对啊,你不在,主人也出去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孤单单的。”
“你是说玄岸并没在忘川?”我打断小竹的哭诉,抓住其关键点。
“主人他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小姐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不过,他不是说不会插手人世的事,又为何出了忘川,难道是何奈出了事?
“小竹,我有事先走了,你多保重。”话没说完,我已经跑出地宫,沿着忘川河向出口跑去。
“为什么这么匆忙?”体内人问。
“你的玄岸此时在人间,想见他首先要把我送出忘川。”经过刚才的较量,我知道她有这个能力。
“他出事了?”从她的话里,听出担忧的意思。
“不确定,但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否则他不会平白无故离开忘川。
在她的帮助下,这一次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逃出忘川。依旧是那片平原,远处的木屋灯依旧亮着,只不过这一次,老者正站在木屋前,似乎感应到有人的到来。
“你还是出来了。”还未等我开口说话,老者已然率先开口。
“他又猜到了?”我疑惑。
老者点点头,对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我犹豫片刻,还是走进木屋。依旧是上次的位置,老者不缓不慢,斟了杯茶给我,方才开口道:“他既然已经算到,那么,你体内的那个应该已经觉醒了。”
“木老还是当年的模样。”女子幻化出形,在我身侧出现。
“你也知道她,她是谁?”
“我是曼珠,另一个你。”女子对我道。我伸出手,指尖穿透她的形体,现在的她是幻影,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真真假假,都不过一个假象。姑娘,你可知此行凶险,老朽劝你不要出去冒险。”我就知道,这木老是玄岸派来的说客,不过既然曼珠已醒,我和他以后应该不会有太多关联。
“老伯,如果你面前有一座山,山后凶险万分,你会选择止步不前,还是翻过那道山?”
老者沉默,一只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大笑道:“好你个女娃,竟把老朽绕了进去,罢了罢了,他早已料到劝不住你。”老者摆摆手,干笑道。
“上次送你的吊坠可还在?”老者问道。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将它从衣服内掏出来。
“一定不能弄掉了,关键时刻,它能帮你。”老者叮嘱道。我记得上次玄岸就是凭这个玉佩找到我的,索性点点头。
“木老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曼珠的声音有些空灵,可能没有实体,才会这样。
“哎,你涉世未深,不知人间险恶。”老者慨叹道。
我心想他终日待在这里,也不见得能知道些什么。
“老伯,你放心吧,我还有事,就不打搅您了。”我说罢,就要起身,而曼珠有些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
“我在外面等你。”我对曼珠道,率先出了门。木屋外十分空旷,草原一望无际,若人心也可以如此豁达那就好了。过了好一阵,曼珠才出来,她的脸色不算好看,我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奇怪的是,她明明是一个虚幻的形体,我却能看懂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