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丝般血红的花大片大片的开在河岸旁,炫目、美丽而妖异,鲜艳的要滴出血来,这花好像无形中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迷惑众生,它们绽放着,盛开着,在那一片没有光的黑暗世界里摇曳生姿。
我漂浮在半空,身体里的血一滴滴滴落在那悬浮的棺木上,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所见到的最后一幕。
“小姐,你醒了?”一看起来十三四岁梳着两个发髻的小丫头正俯身凑在我眼前,两只乌黑的眼珠转来转去,我倏地滚到旁边,坐起身来。
眼前是一个复古格调的房间,室内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竟然是一颗珠子,那珠子约半个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微光,借着光线勉强能看清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脸。
“我死了?”我动了动手指,又摸摸自己的手臂,是温的。
“小姐又说胡话了,你怎么会死呢。”小丫头扶我起身,此时我身上正穿着一件血红色的薄纱裙,纱裙有些透明,衬得肌肤若隐若现。
我摸上脖子的动脉,没有伤疤,也感觉不到疼。怎么回事?明明在墓室里,动脉是被划开的,那时身体里的血喷涌而出的颜色,像极了此时身上穿的这件衣服的颜色。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在墓室奚虞抓住我之后,没有片刻迟疑就掏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划破了我脖子上的动脉,而后把我推向悬浮的棺木。接近棺木时,我身体不受控制地飘起来,一直漂浮到棺木的上空,体内的血液顺着动脉往下淌,悉数淌落在棺木之上,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失去意识。按照当时的情况推算,我应该是失血过多已经死了,而接下来小丫头的话无疑证实了我的猜测。
“这里是地宫,我从奈何桥边把你带回来的,你一点都记不得了?”小丫头十分天真的说,大眼睛还在不停地眨着。奈何桥?我下意识地朝地面看去,想看看她有没有影子,奈何灯光太暗,影子没有看到,却看到她悬浮在地上,裙摆耸拉着,没有脚……
我吓得跳起来,这一跳直接跳下床,这时我才注意到刚刚躺着的那张床榻竟然也是黑色的。
“你口中的地宫是不是地府?你是什么鬼?不对,应该不是黑白无常,也不是牛头马面,你为什么叫我小姐?”我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时而质问,时而自言自语,有的人在极度恐惧中是说不出话来的,而在达到极度恐惧这个界限之前,总会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显然此刻我已经在这个阶段。
“地宫是在地府没错,可……哎?小姐你怎么不记得我了?”小丫头面露焦急之色,说着还向我飘过来,这画面……
“别,你别过来。”我着重在她的前半句话,地宫是地府没错,我竟然就这么轻易死掉了?我还有孤儿院一大家子人需要照顾,还要给嘉敏买最好看的衣服,给苏姨买按摩椅,给详叔买好喝的酒……越想越难过,想哭却也哭不出来。鬼,是不是没有眼泪的?至少我没见何奈流过,不过何奈化作的是肉身,我应该还只是个魂,也奇怪,还是个有温度的魂。
“小姐……”小丫头一副委屈的模样,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打转。这一声近似撒娇般的小姐,简直让人招架不住,现在的鬼都学会撒娇卖萌了?
“你为什么叫我小姐?”见她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不禁反问。
“小姐,你把小竹给忘了,五百年前我被主人带到这里伺候你的时候,就开始叫你小姐了啊。”小丫头万般委屈,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小猪?”这小丫头穿着一身黑色纱裙,瘦的跟个竹竿似得怎么会叫小猪,小猪,小竹?
“小竹?”我终于弄对了。
自称小竹的丫头点点头,五百年,我不会已经死了五百年了吧?
“小竹,我睡了五百年?”我试探地问。
“小姐,你就睡了五天而已。”小竹伸出五根手指,还好,她虽然飘着见不到脚,至少手指还是健全的,只是有些白皙而已。
“五天?”五天而已?我一时沉默。五天,一个横死在山中墓室里的人,是不会有人找到尸体的,所以也只能被判为失踪。我将头埋在膝盖里,强迫自己去适应这巨大的落差,接下来,是不是该去轮回了?
“小姐,你很难过。”小竹的声音也低落下来。
“小竹,带我去奈何桥看看可以吗?”我还没有失去记忆,一定还没有喝过孟婆汤,不知道传说中那个老婆婆是不是真的那么老,三生石上是不是真的记录着人的前世今生。
“好啊,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常常去那里玩呢。”小竹雀跃地在屋子里飘来飘去,还好我已经适应了,否则非被吓个半死。我低头看向踩在地面上的双脚,没有像小竹那样飘着,这多少给我些安慰。
“那个,小竹,你有脚吗?可不可以像我这样。”我指了指自己站在地上的双脚,小竹见状旋身一转,已经平稳地站在地面上,那双小脚丫至少要比我的小上两公分。
“嘿嘿,我平常喜欢飘着,那样快一些。”小竹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我尴尬地对她点点头。
出了门,外面依然一片黑暗,头顶上是黑洞洞的一片,什么都没有,想来这里应该没有白天黑夜之分。距离木屋不远处有一座诺大的宫殿,宫殿四周散发着幽蓝的光,恍若神祗。
“那里是阎王殿?”我不禁有些好奇。
“阎王殿才没那么恢弘呢,那里是主人住的宫殿。”小竹的言语间都透漏着自豪,我越发对她口中的主人感兴趣了。
“你所说的主人是谁?”
“主人就是主人啊。”小竹想像绕口令一样,我见她没懂,也没再问。
这里是没有日光和月光的,但处处可见一种绿色的萤火供以照明,所以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才走出地宫。地宫外是一望无际的曼珠沙华,血红的色彩映入眼帘,只有花,没有叶。
这……不知为何,我对眼前这场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