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婉拒表白

　　年过完没几天，陆星遇就开学了，这是他高中的最后一个假期，紧张并且短暂。

　　寒假为了陪他，夏筝和网吧老板商量着能不能给她也放几天假，反正过年前后也要停业的，耽误不了几天，老板很爽快，替她顶了几天的班。

　　现在陆星遇开学，她也要回去继续工作了。

　　夏筝钻进吧台里面，从柜子上拿出一根棒棒糖，目光在旁边的烟盒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把手伸过去，她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

　　夏筝不记得她是从什么时候学会的了，但是那时候她年纪还不大，可能是知道她那个没良心的爸妈都死了之后吧，反正真的抽了很多年，她曾一度觉得，她这辈子都离不开烟了，难受的时候抽烟，高兴的时候抽烟，无聊的时候抽烟，觉得自己无聊的时候抽烟，烟似乎是她情绪宣泄的唯一出口。

　　可是现在，竟然真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戒掉了。

　　连她自己都是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的。

　　刚过完年，小孩子大多拿到了压岁钱，又还没开学，所以网吧一开门，就挤了很多人，竟然还有需要排队的。

　　夏筝第一次见这么多顾客，忙得颠三倒四的，不断有人上机下机，中午吃饭都没空出时间，潦草地啃了两口面包就算对付完了。

　　一直到晚上，竟然忙得有点胃疼，来换班的

　　男生和她打了个招呼，夏筝急急忙忙去买了几个包子，在路上啃了两个才觉得胃里舒服一些。

　　回家做了饭，去学校接陆星遇。

　　听见放学铃声，夏筝张望着寻找陆星遇的身影，虽然也是一眼就看见，却发现今天的陆星遇很不一样——

　　他穿了西装。

　　西装外面套了今早夏筝亲手披在他身上的大衣。

　　好帅……

　　好像还做了发型，露出光洁的额头，夏筝一时之间盯着出了神，直到陆星遇站在她的面前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才反应过来。

　　陆星遇问：“愣什么神呢？”

　　夏筝咽了下口水，说：“哥……好看。”

　　她感觉自己现在的表情可能有点痴汉，可是她第一次看陆星遇这样穿，着实有些挪不开眼。

　　陆星遇被她逗笑了，在她头上用力揉了一把，说：“回家。”

　　前几天他给夏筝剪了头发，现在又是清爽利落的寸头了，有点扎手，但是陆星遇很喜欢摸。

　　夏筝抓着他的袖子，目光仍然黏着在他脸上，问：“哥今天怎么穿西装了？”

　　陆星遇说：“今天高三办了一个开学典礼，我作为代表讲话，所以换了一套衣服。”

　　夏筝上下端详，发自内心但是词汇量匮乏地评价道：“好看。”

　　陆星遇搂她肩膀把人扣过来，躲开一个井盖，说：“看路，别看我了。”

　　夏筝终于把头转过去，但是陆星遇的手却没有再松开。

　　陆星遇问：“晚上想吃什么？”

　　夏筝说：“火锅好不好？”

　　陆星遇说：“好，那先去买菜吧。”

　　夏筝早就想吃火锅了，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雪，窗外飘着小雪，窗内两个人围着热气腾腾咕噜冒泡的火锅，想想就已经觉得幸福了。

　　买了羊肉、蔬菜、丸子、蘸料底料和其他配菜拎回家，夏筝从厨房里抱出电锅烧水，陆星遇在把买回来的食物洗好装在不同的盘子里。

　　夏筝咬着筷子等着水开，陆星遇拿过她的碗挤上蘸料，听到水开“咕嘟咕嘟”的声音，夏筝掀开锅盖，一股热气蒸出来，熏得视线都有些模糊。

　　夏筝把肉和菜都倒进去，锅里满满当当，水都快溢出来了。

　　没一会儿，就闻见羊肉的香气。

　　红色的肉变成白色，卷成一团，肥瘦融合，夏筝看着陆星遇，问：“哥，熟了吗？”

　　陆星遇试了一口，夏筝期待地等着。

　　陆星遇说：“熟了，吃吧，但是丸子还要等一会儿，飘上来就能吃了。”

　　陆星遇一边说，一边在她碗里堆了厚厚的肉，夏筝抓住他的手，说：“哥，你也吃，不要只给我。”

　　两个人互相夹着，手绊在一起的时候突然笑了。

　　“我们这么客气干什么！”

　　只不过是都想把好的给对方罢了。

　　吃过火锅，整个客厅都是火锅味道，陆星遇把自己和夏筝身上穿着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他说：“你先去卧室，我把客厅的窗户打开放放味道。”

　　夏筝说：“好。”

　　夏筝回到卧室，看见床上陆星遇换下来的白色衬衫。

　　她还没穿过白衬衫呢，有点好奇自己穿会是什么样子。

　　犹豫了一下，小心解开扣子套在身上，从镜子里看，不知道是因为陆星遇的尺码比她的大所以有些不合身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她觉得她穿上就没有陆星遇那么好看。

　　陆星遇刷了碗进来看见她，夏筝转过身，说：“哥，还是你穿好看，我穿有点丑。”

　　陆星遇说：“不丑。”

　　陆星遇的眼神在夏筝身上逡巡，最终停留在光着的两条腿上。

　　很直很长，没有明显的肉，但是足够匀称，夏筝体脂率很低，肉都是十分紧实的，虽然不白，但是肤色均匀，透着健康的美感，脚踝骨明显，窝出两个漂亮的凹陷。

　　白衬衫遮盖之下内/裤若隐若现，陆星遇伸手掐了一把，别过眼睛，说：“把裤子穿上，冷。”

　　夏筝说：“好。”

　　夏筝换了衣服，把衬衫给陆星遇叠好。

　　夏筝问：“哥以后什么时候会穿西装？”

　　陆星遇说：“不知道，毕业典礼吧。”

　　夏筝说：“毕业典礼我可以去看吗？我听说是可以去看的。”

　　陆星遇说：“可以，每个学生可以请两位家属，我带着你就够了。”

　　“那我一定要去参加。”夏筝很坚定，因为她是陆星遇最亲近的人了。

　　这时候的夏筝只是觉得穿西装的陆星遇赏心悦目想多看几眼，却不知道后来，她每天都能看见这样的陆星遇，然而那一身贵到她一辈子都不敢想价格的西装，时刻提醒着她，她和陆星遇是处在两个世界的人。

　　从“哥”到“陆星遇”。

　　陆星遇变成她想触碰却不敢轻易触碰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夏筝工作几个月，也攒下了一笔钱，她每个月都会给陆星遇生活费，可是陆星遇从来没有收过，后来她就偷偷把钱塞在陆星遇的钱包里，但是最终都会被陆星遇发现然后还回来。

　　她后来也不坚持了，想着等陆星遇过生日送他一个好一点的礼物。

　　眼下距离陆星遇的生日剩下不足十天，天气也开始回暖，她和陆星遇在夏天的末尾相识，一起度过秋冬，如今又迎来春天。

　　夏筝已经想好了带陆星遇去哪里过生日，不过在那天之前她都准备保密。

　　陆星遇和她一样，似乎对过生日这件事态度十分淡然，但是夏筝还是很用心在准备了。

　　她想让陆星遇的二十岁的生日特别一些，就像陆星遇给她过生日那样。

　　而且还有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陆星遇最近每天都要凌晨才睡。

　　他总是让夏筝先睡，但是夏筝不想，她不看电视，也不玩手机，就抱着膝盖缩在被子里，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陪着陆星遇，陆星遇学多久她就陪多久，等陆星遇结束之后再一起洗漱睡觉。

　　夏筝想如果她陪着，陆星遇也就没有那么无聊了，虽然陆星遇做题的时候也很少有空闲和她说话，都是在不停地写不停地算。

　　正好借着过生日，也能让陆星遇放松一下。

　　这天的晚饭做得简单，所以她提早一些到了学校门口。

　　蹲在石头上，夏筝盯着地上冒了头的杂草，胡思乱想着：不知道陆星遇要去哪所大学。

　　她在网吧的时候用电脑查了国内哪些大学最好，她对陆星遇的成绩没有精准的概念，不过她相信以陆星遇的能力一定都可以考上。

　　只是无论是北嘉市还是京都市，又或者NB市，都是她只在天气预报上听过的城市，她知道那是繁华的一线城市，遍地都是高楼大厦，宽阔的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还有她从来没坐过也没看过的地铁。

　　一想到要过那样快速又忙碌的生活，夏筝就忍不住觉得胆怯，可是陆星遇以后就会属于那里吧。

　　夏筝不知道她凭借着初中文凭能不能适应那样的生活，她怕她没有文化没有见识，什么也不懂，而陆星遇上好大学，找好工作，踏入上流社会，接触顶层人士，那时候的陆星遇，会不会开始嫌弃自己了呢？

　　人都是会变的对吗？

　　她不知道。

　　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最让她无力的是，陆星遇要一直向前走，而她恐惧向前，恐惧离开昌南县这个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恐惧接触新的环境和事物，恐惧自己被社会抛弃。

　　夏筝叹了口气，一抬头看见陆星遇，他正准备抬手打招呼，看见陆星遇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

　　夏筝手落下去，看见女生双手拿着一个信封，递到陆星遇面前。

　　她说什么夏筝听不见，但是这幅场景她也能猜的到，女生大概是在和陆星遇表白。

　　夏筝把手伸进兜里，没有凑过去，就站在那观察陆星遇的反应。

　　陆星遇一向对什么事情都很冷淡，比如现在，陆星遇面无表情地站在矮了他一头的女生面前，并没有接过那封信。

　　旁人可能看不出情绪，但是夏筝一看他不经意间揉一下眉心的动作，就知道他现在一定急着要离开，但是还要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意识到自己比别人更了解陆星遇之后，夏筝不禁有些想笑，不仅如此，她也见过陆星遇更多的表情，她知道，那是别人见不到的陆星遇。

　　“陆学长……我是真的喜欢你，从我高一看见你演讲的时候就喜欢了，为了离你近一点，我努力考到年纪前五，你比我大两届，我只能尽力和你考一个大学，但是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眼看着你快毕业了，我怕以后我都没有机会说，所以今天才来打扰你，陆学长，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女生的手和声音都在发抖，陆星遇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能让对方不那么尴尬，并且不伤到自尊心。

　　但是他真的不会迂回，不如直接说明：“我很感谢你可以喜欢我，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很优秀，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的，我对我的喜欢很坚定，我相信你也不希望你喜欢的人是个轻易就动摇感情的人对吗？这样对你也是不负责的。”

　　陆星遇很少在学校里说这么多的话，但是纵使他再人情冷漠，也没办法生硬地拒绝一个鼓起勇气忐忑地把一颗心捧在他面前的女孩子。

　　女生眼圈有点泛红，她把信收回去，笑着说：“好，学长！没关系，只要说出来我就不遗憾了！祝你以后前途似锦，可以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

　　陆星遇说：“你也一样，不用把我当成目标，因为你一定可以做到比我更好。”

　　陆星遇说完这句话才转身离开，女生凝视着他的背影，看他走向了另外一个女生。

　　夏筝扬扬下巴，说：“哥被表白了？”

　　“嗯。”陆星遇应了一声。

　　夏筝问：“以前也有很多吗？”

　　陆星遇摇头，说：“没有，这是第一个。”

　　夏筝心想喜欢陆星遇的人应该很多，但是估计都不太敢和他说。

　　夏筝问：“你拒绝了吗？”

　　陆星遇说：“当然拒绝了。”

　　夏筝问：“哦，怎么拒绝的？”

　　到这句话，陆星遇终于迟钝地察觉到，夏筝的话里似乎透露着一丝丝酸意……

　　陆星遇看她，握住她有些凉的手放在手心里捂了捂，说：“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夏筝一回头，对上陆星遇格外认真的眼睛。

　　她猛得转回头来，被握住的手指像被电了一般抽动了一下，手和脸都迅速升温，随即耳边仿佛有人在擂鼓一般轰隆响动。

　　半晌之后夏筝才意识到这似乎是她剧烈的心跳。

　　陆星遇说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他喜欢的是自己吗？是吗是吗是吗？那他怎么不告诉自己？他会告诉自己吗？他什么时候才告诉自己？

　　夏筝别过头去咳了一声，心里无数个问题，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反过手来握住陆星遇的手掌，陆星遇似乎觉得不够，把手指缓慢探进她的指缝，然后这一路到家都没有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