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杨离婚之后,苏黎迅速地从易科辞职进入亚比亚全方位设计有限公司。后来又因为一些事情,她不得不离开亚比亚。多年的工作经历让她意识到,在别人的地盘做设计,还不如另外开辟一片土地,自己做主来得爽快。于是她决定一边带孩子,一边创业。
新公司也注册得很顺利,只剩下去税务局作登记。苏黎经朋友介绍选择了一处离海边不足5公里的低层门面楼作为公司注册地址,已经与房东谈好价格,就等房东从国外回来签合同。本以为一切都会如预想中的那样按部就班,但是上天却给苏黎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这天,苏黎照常喊醒白天,要他起床上学,白天“嗯嗯”应了一声,苏黎便去厨房准备早餐。
当苏黎把早餐端到桌子上准备就餐的时候,发现白天还没有出来,便又去喊他,谁知道白天仍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苏黎有些生气了:“你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妈妈——我很难受……”白天发出虚弱的声音。
苏黎赶忙坐到白天的床边,摸摸他的额头:“怎么又发烧了?昨天晚上吹空调了吗?”
“没……有……浑身疼……”
“妈妈先拿体温计给你量一下体温。”
“……”
“呀!三十九度五!妈妈这就带你去医院。”
苏黎迅速地给白天穿好衣服,抱着他走向地下室停车区。临出门前不忘记带上白天的水杯,让他先喝点水。
到了附近的人民医院,苏黎取了号抱着白天在儿科候诊区等待。看着白天苍白的小脸,苏黎内心一阵焦急。
白天从小到大有过两次高烧,第一次是在一岁多的时候,反复发烧,因为父母都是医生便在家吃了药,想着吃完药就好了,谁知不仅没有退烧,反而烧到40度。苏黎害怕急了,赶忙到医院检查,医生验过血之后说是支原体感染,会反复发烧,持续治疗就行,当下得先输液退烧。那一次,是妈妈开着车,苏黎抱着白天,三个人一起去的医院。整个过程,白杨连问都没问一句。
第二次高烧,是白天四岁多的时候,苏黎一个人带着他已经住进了海边的新房子里。那几天白天一直发烧,吃药也不见好转。苏黎带白天去市儿童医院做检查,结果是流行性病毒感染。
苏黎看看手中的号码,再看看大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再有一个就轮到白天了。她抱着白天站起来来回地踱着步子。
“23号白天——23号白天——”
广播里传来报号的声音。苏黎匆忙往诊室走去。
医生问了情况之后,直接让去验血。
扎针抽血的时候,坚强的小白天,咬着牙硬是没有哭,也没有喊痛。
这样懂事的儿子,让苏黎内心一阵抽搐地疼。
等了半个小时,苏黎从机器上取出化验单赶到医生那里。
医生盯着化验单问道:“平时经常流鼻血吗?”
“嗯,我小时候就经常流鼻血,这孩子和我小时候一样,三天两头流鼻血。”
“他是不是经常发烧感冒?”
“也不是经常吧,从小到大高烧过两次。”
“你们是不是刚住进新房子?”
“住进去有一段时间了,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初步怀疑是急性白血病,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什么?!”苏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不要着急,现在不能确定,还需要进一步做检查。你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尽快给孩子安排床铺输液退烧。”
苏黎拿着医生开的表单抱着白天踉踉跄跄地走出诊疗室。
之前白天经常流鼻血,苏黎不是没有过最坏的念头,但是她带着白天做过检查的,只是一般贫血而已,并没有其他问题。如今却……她看一眼白天,使劲往怀里搂了搂。
住院期间,每天都要做不同的检查,在等待结果的日子里,苏黎像是度过了生命中最煎熬的几个年头一般,一下子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和盼望。
苏父苏母每天都来医院看白天,白杨也来过几次。苏母让苏黎回去休息一下,换她来守护白天,但苏黎坚决不要离开白天半步。
苏黎已经很久都没有跟爸爸妈妈说过话了,因为他们总是一味指责苏黎擅自决定跟白杨离婚。虽然内心有很多的委屈,但是苏黎从来不为自己辩解一句,只好用沉默来表达抗拒。她当然不会记恨父母,不过在这种时候,她更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说什么。
每天晚上,她都趴在白天的床头,默默地流泪祈祷,祈求上帝拿她的生命换取白天的平安健康。
一星期之后,最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把苏黎和苏父苏母叫到办公室,面露喜色:“恭喜!几项检查综合指标一切正常。”
听到这个消息,苏黎“哇”地一声哭出来,然后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苏黎发现自己躺在父母那里自己房间的床上——应该是爸爸把自己送回来的。
她想要坐起来,但头部一阵强烈的痛感袭来——半个月以来,她没日没夜地照看白天,几乎没有好好休息一晚,没有好好吃一顿饭。
她使劲地按压着太阳穴,想要穿上鞋子。白天还在医院里,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
只见妈妈端着一杯水和一碗什么东西走进来。
“小黎,现在感觉怎么样?先喝碗粥,一会儿再给你做点别的东西吃。”
妈妈走到床头,扶着苏黎的后背,先喂她喝点水,又要喂她喝粥。
“不喝了,我得去医院照顾白天。”
“你爸爸和白杨在那里,白天已经没事了,晚上我过去守着他,医生说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倒是你,刚才在医生的办公室晕倒,医生说你操劳过度,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来,快把这碗粥喝了。”
苏母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苏黎的嘴边。苏黎顺势喝了一口,咽下去。
她想起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她生病,妈妈也是这样一勺一勺地喂她吃饭。可是转眼间,她都有孩子了,前段时间还生妈妈的气,冷落她。心中一阵自责,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湿热起来。
“妈,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再喝。”
“好,那你去洗吧。”
苏黎穿着拖鞋来到淋浴间。
她打开淋浴开关,未等水热,便和衣站在淋浴头下面,任凭凉水自上而下地洗刷着全身。
她用手接水揩了把脸,泪水如决了堤的河一般涌出来。
鼻腔内似乎涌出一股热流——是鼻血。苏黎伸出手指蘸了一下鼻子,无动于衷地站立在水流下面,任由血液从鼻子里大滴大滴地涌出,随着水流一起落在地上,继而四散开来,犹如一朵朵盛放的红花。
苏黎蹲下来,无力地从抽屉抽出一张纸,折成细筒状,塞进鼻孔里。在站起来的瞬间,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苏黎伸手扶着墙,身体慢慢地滑倒在地上。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周围的一切。然而,在她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既熟悉而又遥远的笑脸。这张笑脸,正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那张笑脸,是白杨、韩修……永远也取代不了的!
苏黎努力地对着那张纯净的脸微笑,但那张笑脸逐渐模糊起来,最后竟变成一颗孤零零的木棉树,一片片的木棉花瓣从树上纷纷扬扬地洒落飞舞。火红火红的木棉花,绚烂而又夺目!
渐渐的,苏黎的眼睛再也睁不动了。泪水划过她的眼角,融进地上的积水里,流向未知的远方。